李除能看清楚赵乘乘脸上那寡淡的神色。漠然的像是杀的不过是鸡鸭。
赵若贤带着一大群锦衣卫赶了过来,跪了一地。
李除不知道赵乘乘对赵若贤说了什么,赵若贤匆匆忙忙的来又飞快的离去了。只留下一批人打扫这里的尸体。
赵乘乘这时候将擦干净手指的帕子丢弃在了地上,然后朝着李除走了过来。李除在这一刻,心跳如雷。
他从来都不知道赵乘乘会武功。
也不知道赵乘乘的武功竟然厉害成这样。
刀锋染血,奇绝无双。
赵乘乘走到了李除的身前。李除坐在车驾上。白色神俊马匹在刚才的环境下竟然都没有乱动,显然是经过训练的。赵乘乘撩起李除耳边一缕散乱的头发到耳后。
“李除。”
李除对上他的眼眸。
“你想不想站到我身边来看看风景?”
“这是风景吗?”像是人间地狱似的。
赵乘乘笑起来,“这是我治理的山河,你觉得它像烈狱吗?”赵乘乘看出他的想法。却是并不在意,“既然你这样觉得。那等你来治理这片山河的时候,我站在你身边看看好了。”
李除道:“我忠心于皇上。我不是你这样的奸臣。我不会有不臣之心。治理山河的只能是天子。”
“忠臣、奸臣?谁说了算?太监没有人权的呀?若是一品大员把持朝政,那就是辅国之臣,若是一个宦官当道,那就是大逆不道。是也不是?”
“可是,我就喜欢那些人看我不惯的样子了。”
赵乘乘挑起他的下巴,落吻在他的眼睛上。“你的眼睛真好看,尤其是只看着我的时候,最漂亮。”
李除深深的吸上一口气,蓦地扯住他的衣袖。
“赵乘乘!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赵乘乘疑惑,“怎么会这么想?”
“我与他们合谋杀你,依着你的性子难道还会放过我?”
赵乘乘听了这话,蓦地就傻笑了一下。“那是你被他们蒙骗了。其实我要感谢他们,把你送到我身边来。”他就在这长街上,在这风声疏狂、血迹犹新的境地下,对他说:“李除,若是你求我去死,我也会去的。”
“我对你,无有不应。”
李除蓦地就从车驾上跳下来,二话不说就要离开。赵乘乘拉住他的手腕,李除挣扎了好几下没能挣脱。“松开!”
“你去哪?你现在还能去哪?嗯?”
“你为我挡刀,你我之间这样的拉扯,清流那边无人再会信你。你离了我身边,难保他们不会杀你泄愤。”
“你把清流当什么人?你以为他们和你一样杀人成狂吗?”
赵乘乘蓦地将人拉到怀里,压在车厢壁上,柔软的红唇吻住他的嘴唇。李除满脑子的旖旎,那是赵乘乘紧致的身体。
那是赵乘乘哭泣的嗓音。
那是赵乘乘……
销魂蚀骨。
赵乘乘道;“我从不杀人,是人要杀我。李除,今日我应你所求,你似乎还没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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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李除回过神来,心中纠结万分。真的要和赵乘乘同流吗?
真的要和他……
不,他一心为国。怎么可以和乱臣贼子为伍?
他的眉眼陡然冷冽。“九千岁要想人伺候,什么样的人没有?且要多少有多少。我李除不过中人之姿,伺候不起九千岁。还是说九千岁这身体会认人?下、贱、到非我不可?”
赵乘乘耳朵里听到“(下)贱”两个字,眉心陡然跳了两下。
“你再说一遍。”
李除握紧拳头,启齿:“下……”
啪!
一巴掌甩得他的脸偏到了一边。
李除不敢让赵乘乘看到他的眼睛。他此刻无法掩饰自己眼睛里后悔的情绪。
下贱的人是他。
百般不愿的上了赵乘乘。但是耐不住要他第二次的也是他。
面上要与他划清纠葛,却还是收了他一百零四天的红枣糕。
但是,他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赵乘乘蓦地掐住他的下巴,让他对上自己。李除的眼眸里一片清冷。
“李秉真!”
“你要与我划清界限是吧?但是你划得清吗?”
划不清。没有人会信了。
李除沉默着,不说话。心乱如麻。
李除的身体靠在马车上,赵乘乘身上的淡雅十足而又微微清甜的茉莉花香笼罩着他。他抬起头来眼睛对上赵乘乘的脸,赵乘乘的眉目很好看,鼻梁高挺,嘴唇红软。这样一张分明很柔和的脸,却因为那双睥睨的眸子,而整个人高冷不可攀。
他看着他的时候,脑子里再度晃过赵乘乘雪白的身体。
“秉真,站到我身边来。好吗?”
“……”
李除推了赵乘乘一把,将他推开了。然后转身离开。能够离开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也就是仗着赵乘乘对他的喜欢罢了。李除你也不过如此。若非赵乘乘喜欢你,你这样算计他,早该跟地上的横尸一样了。
赵乘乘见他背影那样决绝的离开。皱起了眉头。
随即又哑然失笑。
每个世界都那么倔强,真是可爱了!
赵乘乘上了马车,张显驾车。车轮咕噜咕噜的往前碾压在青石板上。李除往前走着,他心情很是沉重。他发现走的第一步棋就错了。不该跟赵乘乘搞那档子事儿。甭说什么精神和肉(体)可以分离的鬼话。身在赵乘乘的床榻上,精神和意志却是向着清流一派……呵,那刚才扑上去挡刀的是谁?
李除啊李除!你怎么就能这么坏了……你惦记、你馋人家的身子,你下贱!你还要去害他,你无耻!甭管赵乘乘杀没杀庞太傅是不是奸臣,你一边馋人家一边收人家的红枣糕一边却去害他,就是无耻!
李除,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李除瞬时间钻了牛角尖。
双拳狠狠的握紧着。
背影看起来就难过且孤独。
赵乘乘的马车从他身边过,赵乘乘掀起帘子:“李侍郎、李大人、李秉真、李除……”
李除不应他,自顾自往前走。
赵乘乘:“夫君~~~”
李除刷的停下脚步,然后瞪视赵乘乘。其实心腔子却因为这样一个称呼,热血涌动。
“走的累不累?上来不上来?”
“我遭刺杀的事情其实你很不必放在心上,一个月总有那么几次的。”
赵乘乘拉着帘子跟他说话。马车走得好慢好慢。
李除心道:不一样。你以前遇刺和我无关,此次遇刺我知道详情。
赵乘乘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然后问他:“你今晚来不来我府上?当初可应承得好好的,但凡求我一次,就要报恩一次。嗯?”
李除心中闷闷,蓦地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赵乘乘。马车也就停了下来。
“我若是不去,你莫非想逼我不成?”
赵乘乘顿时笑出声来,“就算我逼你上了我的床,可是你要是不心动不行动,那我又能逼迫到你什么了?我可是位宦官。”
李除一时间哑口无言。内心又悲愤又屈辱。悲愤于自己的意志不坚定,屈辱于自己的身体不坚定。
他愤愤然看着赵乘乘,“你无耻不无耻?堂堂九千岁这个做派!”当街跟我求欢,实在是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他自己更不要脸,心动得很。心动得很却知道这是错的,人家把你当根玉(势),你还要送上门去?
赵乘乘脸上温和挂笑,竟然是半点不该颜色。手中的天珠一颗一颗的拨动着。神色平常的仿佛闲话家常,根本让人想不到这是在大街上讨论那档子事情。
“我也就跟你无耻无耻罢了。”
“这么烈性,当初怎么的来两回?”
“早这样,说不定我也就不找你了。”
李除被这话气得脑袋发晕眼睛发黑。他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忽略前两句,着重点在后面一句上,咬牙切齿问他:“你还想选谁?”
赵乘乘没料到他这个反应,顿时哑了哑声,随即道:“那不有的是人选吗?想伺候我的人多得去了。”
李除愤然。
甩袖子往前走。
马车又缓缓的往前行驶了。
古今天下的男人的心理都是共通的,要是某个人(赵乘乘)死皮赖脸的黏上来,某个人(李除)总是要装腔作势一番的。心里再受用,也觉得无可无不可。
但是一旦某个人(李除)不是某个人(赵乘乘)的唯一选择,他又觉得憋屈又很都一番斗志了。
李除嘴上回他一句:“如此甚好。九千岁也不必缠着下官一个微末文人。两生欢喜!”话说得硬,面上却很是不悦。
赵乘乘眯着眼睛翘着嘴角,“咱家不是说了吗?要是你早些时候不屈服,我就去找了别人去。既然李大人愿意伺候我,我自然也就瞧不上别人了。”
李除被打一棒子得一嘴甜枣、打一棒子得一嘴甜枣。已然是心腔热流涌动。
只觉得这厮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十个李除的心肝都比不上他的玲珑。一时间很是气馁。
闷着声只低头一个劲的往前走。
赵乘乘见李除不说话,便也不说话了。吃着糕点剥着卤煮花生喝着茶。直到路过馄饨摊子,见着那两口子在忙。他才突然出声道:“李大人,吃碗馄饨不?这满京都的美食都比不得这位婉娘子做的一碗馄饨了。”
一个普通摊贩做的馄饨如何就比得上满京都的美食?无非是李除爱慕那婉娘,心尖尖上的人做什么都是好吃的。
只是他刚想求她和离嫁他,结果人家两口子就“莫名”和好了。
赵乘乘这话分明就是打趣加嘲讽了。
李除看到那和美的两口子,又被赵乘乘这样挖苦。只气得一个踉跄。狠狠的瞪他。赵乘乘被他一瞪,哎哟一声,脸色都不大好看了。只拿起桌子上的花生壳兜头盖脸的朝着李除砸了去。李除被砸得跳脚。
转身目瞪赵乘乘——发的什么疯?
赵乘乘嘿哟一声,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他,“再有下回,心里再装着别人,我就剁了你。”
李除:“……”心里酸涩异常甜蜜异常,血液在经脉里汩汩流动的都是莫名的滋味。
赵乘乘竟然是这样在乎他……
可是……赵乘乘在乎他干他何事?他又不喜欢赵乘乘,赵乘乘乃是大奸臣、大奸臣!宦官把持朝政,这天下还能有明天?!
“李除你过来。”马车行了一段距离,赵乘乘突然喊话。
李除不想搭理。
赵乘乘却突然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九千岁?”
李除:“……”李除只得躬身上前,“千岁爷有何吩咐?”
“手伸出来。”
李除呼出一口气,无奈看着赵乘乘,然后伸手。
赵乘乘见一把花生粒放到他掌心里。
李除瞬时间就愣了愣。他看着赵乘乘温柔的眉眼,说不出话来。赵乘乘道:“上不上来?”
李除觉得自己现在像云州的大坝,溃败在洪水之下。他沉默了一会儿,爬上了马车。和赵乘乘对面而坐。
李除沉默了很久,才看着赵乘乘,然后一本正经的问道:“敢问千岁爷,下官不知道何处惹了您的眼,教您这样对待下官?”
“想知道?”
李除点头。
赵乘乘‘唔’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
李除倾耳相听。
只听得赵乘乘很认真的说道:“我喜欢你的头发。”
李除:“?”他的头发并不出众啊。哪里叫人一眼喜欢?
接着又听赵乘乘道:“我还喜欢你的眼角眉梢、鼻梁嘴唇、喜欢你的手掌、喜欢你的身躯、喜欢你的三条腿。连指甲盖都是喜欢的。我也是没有办法,看你哪都觉得喜欢,每一处都惹我的眼,哪一处都教我喜欢。”
李除已经冒烟了。滚烫滚烫的。
赵乘乘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面那是毫不掩饰的浓烈得爱意。看得李除心腔滚烫。
赵乘乘身上有不容拒绝不容忽视的魅力。
他哪怕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
就他这样的样貌,如果眼睛里充满浓烈爱意的告诉那个人他喜欢他,但凡是个人都很难拒绝。
何况!他还是九千岁。
位高权重。
即使李除再怎么告诫自己,两方阵营不同,也依旧因为赵乘乘的话怦然心动。
马车正常行驶的速度很快。
不多久就路过了庞太傅的府邸。李除蓦地掀开帘子,只看到庞府已然是血腥冲天,血溅门楣,赵若贤正将缉拿的人从府邸里提出来。
李除眼睛瞪大,瞬间扑跪在马车里,探身出去。
恰然对上庞太傅怨毒的眼睛。他全身像是浸泡在冷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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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庞太傅全然没有以前那端庄姿态,街上人头汹涌,有学子站在门口拥堵。对上赵若贤他们也是悍不畏死。普通老百姓却只敢暗暗腹诽赵乘乘丧心病狂,宰了年太傅、又要对庞太傅下手。这大昭也不知道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宦官把持朝政就是赵乘乘最大的原罪。
在所有人的心中,若是这朝堂尚且清明,那就是那群清流抗衡赵乘乘的结果。赵乘乘对这个大昭做再多的事情,功劳也不是他的。
何况赵乘乘成天摆出一副——我就是奸臣的姿态。
眼下李除全身麻痹,看到这一幕却是自顾得上对赵乘乘发问:“你竟然让赵若贤缉拿庞太傅?!”语气里全然是赵乘乘有错了。觉得他实在是妄动权利,竟然敢缉拿一品大员。
赵乘乘老神在在,坐得端庄雅正。眉目间灵秀自然。
“难道缉拿不得?”
“这天底下还有我不敢缉拿的人吗?”
李除气得发抖。
“你是想对清流全部铲除吗?”
“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庞太傅参与刺杀你的事情?”
“闹得人心惶惶,但凡是反对你的人你都要镇压下去。赵乘乘你不愧是九千岁!”
“谁说我是因为他刺杀我而抓他?他杀了年太傅。”
“!!!”李除豁然想起刚才赵乘乘说的话,不过他潜意识的压下去。毕竟赵乘乘一面之词。虽然他倾向于相信赵乘乘不会说谎,但是他也打从心底里不愿去相信庞太傅会杀了年太傅,只为构陷赵乘乘。
“宦官持政,天下将亡,赵乘乘你如此构陷我等国之重臣,毁国栋梁,赵乘乘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声嘶力竭满腔悲愤的声音穿过来。庞太傅这一声声简直掀起其他人压抑在心底的愤怒。
百姓和学子纷纷堵在大门口,不让赵若贤把人带走。锦衣卫一向蛮横,但是面对这么多的普通人,却也不敢杀人乱来。
gu903();一时间僵持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