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除再坐不住了,立时起身,拜倒在赵乘乘面前。“下官实在是、实在是不敢伺候千岁爷。还请千岁爷高抬贵手,放下官一马。”
“哦?这么说你是打算食言而肥了?”
赵乘乘看着他,脸上挂着笑,眼睛里的情绪却叫人看不明白。他手里拨着珠子,饶有玩味的说出这话来,惹得李除背上冷汗直冒。
李除只磕头在地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得罪了赵乘乘,只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怕是父母亲人朋友……都要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越想越是惧怕。
可是要他去伺候赵乘乘,他却只觉得万般屈辱,怎么也不肯的。他好歹是个官,如何能够被他像楼里的小倌一样狎玩?
冷汗涔涔。
就在这个时候,赵乘乘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后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李除对着赵乘乘的脸,额角的汗珠就流了下来。
赵乘乘笑着问他:“难不成我吃人,嗯?这么怕我?”
李除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抿紧了嘴唇。
眼神十分的恐惧和警惕。
赵乘乘笑看着他。
问道:“你看着我,秉真,难道我不好看?”
李除只敢看他一眼,立即就收了目光,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紧张极了。垂头道:“好、好看。千岁爷容貌无双。”
赵乘乘的手指拿着帕子给他擦汗,李除一动不敢动。
“既然好看,为什么不愿意了?还是说,你看不起咱家是个太监?”
这是大忌讳!
李除心脏差点停跳,蓦地跪下去。身子都抖了起来。
“下官不敢!”
只觉得有一把刀悬在了脖子上。
赵乘乘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我喜欢言出必行的人,秉真。”
“既然说了要感谢我,就不可以不作数。明白吗?”
“不然我生起气来,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的声音十二万分的阴柔。
面白无须,眼尾狭长。眼神里常常有刀剑似的锋芒。
李除僵硬了很久,才满面屈辱的抬起头来,问道:“只这一次?”
赵乘乘便笑了起来,眼眸里似有温软情绪。
“你求我一次,便一次。”
李除心中愤然道:再没有下一次!
再没有了!
他咬着后槽牙,深深吸上一口气,而后才说道:“下官伺候您。”
赵乘乘微微一笑,又邪气又森然。
“甚好……”
李除去沐浴去了。他咬着牙前前后后都洗干净,着重后面洗得干净。沐浴的时候他满面的愤然,尤其是自己清洗的时候,陌生的感觉让他更加的崩溃。眼底都有着红色了。
一次就好!
还好就这一次。
便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作罢了。
李除沐浴之后进了房门。
下人立即将门从他身后关上了。他朝着赵乘乘的卧室走去。中间过隔门的时候,都没有伸手将珍珠帘子给扫开。
他还差一道隔门要进卧室的时候停了下来。
珍珠帘子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晕。让他的心微微好受了点。
终于握拳走了进去。
纱雾一样的床帐里有着人影。
他知道那是赵乘乘。
赵乘乘也沐浴好了。
李除咬咬牙,掀开了床帐。顿时他双眼瞪大,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赵乘乘看着他,默默的将雪白的茉莉花膏盖上,放到一边去。然后用绸帕将自己手指残留的茉莉花膏擦干净。
赵乘乘拉住他的手腕,李除还陷在刚才的景象里震惊十足。他以为……他以为赵乘乘要……但是、但是情况好像不是这样的。
赵乘乘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唇。
然后在他耳边轻声着说:“我第一次,你怜惜我一点,嗯?”这话一出口,李除的心肝儿简直发颤得不行。
李除不知道自己怎么入了赵乘乘的魔障。
他分明十足的不想和赵乘乘有任何过于亲密的事情。
因为他是清流。
而赵乘乘是大奸臣。
一个把持朝政的九千岁!
然而,他只是一个小官而已,四品官而已。
赵乘乘再如何乱臣贼子、再如何把持朝堂、那也是九千岁。位高权重,万人之上,无人之下。
但是……
这样一个人。昨晚雌伏于自己,泪眼婆娑咿咿呀呀的求他不要了。
李除没控制住自己。
要了他两回。
第一回还能欺骗自己是被迫的,但是第二次了?
赵乘乘可没有向他索求。李除觉得自己好像是白糯米团子黏着锅底滚了一圈,黑得彻底了。原本以为这种事情,顶多让自己沾点灰。但是他低估了赵乘乘的魅力对他的影响。
赵乘乘勉强喊了人送了水进来。
沐浴之后,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了。满头黑鸦鸦的青丝铺散开。又柔和又美丽。
李除却睡不着。
他低头就可以嗅到赵乘乘身上的茉莉花香。
赵乘乘他似乎极为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儿,香是这一味儿,膏子也是这一味儿……李除伸手将赵乘乘脸侧的发丝绕到耳朵后面。
他摸着他莹白如玉的耳垂,忽然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高在上的九千岁。
如今在他怀里。一点都不让他畏惧。只教他怜惜得很。这个想法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脑子里。
但是紧接着他心里又翻腾起另一种想法——你以为你李除是谁了?不过是他的一个新鲜玩意。等他厌倦了有了别人,你就跟敝履似的。李除想到这里,心情万分复杂起来。看着赵乘乘精致的眉眼,皱起了眉头。
然而,他终于轻轻的叹息一声。想这么多做什么了?赵乘乘这人,身份极高,威严极重,手握生杀。不管他对自己有怎样的心思,自己又对他新生了什么想法,他终究要离他远一点的。
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醒来,李除胳膊都酸了。他惊醒了赵乘乘。赵乘乘撑着床榻起来,伸手拨开床帐,看看外边的光亮,对着李除说道:“你怕是起晚了,赶不上当值了。”
李除愣了愣,有些伤神的揉揉自己的眉心。
“下官……下官这就去了。”他下了地开始穿衣。
赵乘乘笑了起来,“我昨日让人给你告了一日病假。”
李除看着赵乘乘笑得脸色温和,有些招眼,他垂了垂眼睑,说道:“多谢千岁爷替下官告假。”
“你伺候我伺候得很好,应该的。总不能教你当值簿上记旷工一日,削减了月饷。京都生活不易,月饷要是减了,岂不是让李大人连馄饨摊的馄饨都吃不上了?李大人吃不上馄饨倒是放在一边,就是可怜那娇滴滴的老板娘每日里少赚了一角银子,怕是家里的日子不大好过了。”
李除又不是一个傻子,顿时脑子就周转过来了,心里泛起一股又一股的悲愤来。“是你?!”他就说了,怎么只一个晚上而已,婉娘就跟他夫君恩爱得不行,她那混账丈夫也浪子回头。
赵乘乘坐在床边上,晃荡着自己白皙如玉的双足。
“是我不是我,你又能如何了?”他轻轻拍了拍手掌,门从最外面打开,一流水进来侍女。
侍女正要蹲下去给赵乘乘穿鞋袜。
赵乘乘晃了晃脚丫,“李除,给我穿袜。”
侍女闻言立即退到一边去了。
李除看着赵乘乘,听到赵乘乘说这话,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昨天晚上就跟一场梦一样,镜花水月似的说散就散。从床榻上醒来,赵乘乘还是那个威严深重的九千岁。他也还是个四品官,赵乘乘想捏死就捏死了。
他缓缓的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
正低下头去要给赵乘乘穿袜子,但是赵乘乘这个时候却是白皙的脚趾轻轻抬住了他的下巴,李除被迫看着赵乘乘。
他鼻尖闻到赵乘乘白足上的茉莉花香。
“伺候人的时候要带笑脸,不然我还以为你不愿意伺候我了。”
李除心中怒火燃烧,所有的理智都在被怒火焚烧着,时刻都有被烧得土崩瓦解的危险。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跟赵乘乘翻脸。跟他翻脸的后果你承担不起。迟早有一日……、
李除很勉强的嘴角弯起一丝笑意,对着赵乘乘说道:“伺候您是下官的福分,怎么可能不高兴了?”他说罢,握住了赵乘乘的脚踝,给他穿上白色的袜子,悉心的给他穿上鞋子。
赵乘乘下了地,他还伺候他穿了衣服。这是一身蟒袍,他今日要入宫。衣袍紫蓝色为底,海浪纹衬四爪龙,衬得他英俊非凡威严深重。
洗漱之后,又有侍女立马端了早点上来。
今天早上的早点倒是不比昨天晚上的丰盛。
李除吃了两碗粥,再就了几块糕点。赵乘乘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寡淡寡淡的。想吃荤腥的又怕菊花教做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戳一戳李除那倔强而又敏感的内心。
他放下勺子道:“你不再多吃两碗?”
李除笑道:“吃得够多了。”
赵乘乘轻轻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是嘲讽还是真心,“昨晚那么卖力伺候,今天真的就只吃这么多?你身体可是不大好的。要是补不壮实,我会不尽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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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李除一听,一股窝火冲了脑门子——赵乘乘的意思完全就是把他当根玉(势)。面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心里屈辱得不行。说话就带出些冷漠疏离来:“请千岁爷放心,自此一次……”话说到这里还没有说完,赵乘乘就打断了。“话不要说得太早,容易闪了舌头。”
李除倒是想说上一句硬话,但是他说不出来。这朝堂之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也许有人一夕落魄,一朝青云。
也许有人一时权重,一瞬泥淖。
如今赵乘乘站的位子,想要一个人求他,那不是极其简单的事情?
李除实在待不下去,站起来对赵乘乘弯腰拱手道:“千岁爷,下官身体已然好了,如今户部事多忙碌,下官就不打扰千岁爷了。”
赵乘乘眯了眯眼睛,随即轻笑道:“户部那么多人,离了你一个李屠夫,还能吃不着肉?”
李除听着话只觉得讥讽得很。觉得赵乘乘是在说自己没什么能干。就算到了户部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由此内心更加的不舒服起来。
“下官虽无大用,便是去端茶倒水也是好的。下官告退。”
赵乘乘见着他转身离开,拨动了一下手里的天珠,无声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李除出了赵府的大门,却是看到张显在门外。依旧是那辆华贵异常的马车。
张显迎上来。
李除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觉。觉得赵乘乘应该不至于将他只当个玩物的想法在脑子里蹿。又顿时觉得可笑,自己竟然在乎自己那大奸臣的心里的分量。
张显将一荷包的红枣糕递给他,“李大人,千岁爷吩咐的。您拿好。”
李除接过去。只觉得心口微热。他走向马车。因着昨天也拒绝不了,今日大抵也是如此。
结果刚靠近马车,张显就伸了手拦住他,说道:“千岁爷待会儿有事儿出去。李大人要是要坐车的话,我再去给您安排一辆。”
再尴尬是没有的了。
真的是尴尬得面红耳赤脸皮发胀。
赵乘乘那里狠狠得了一批“侮辱值”才施施然的走出去。
李除没想到尴尬到这份上的时候还能遇到赵乘乘。但是此时却是不行礼不成。张显见到赵乘乘,立马就迎上前去,“千岁爷。”
赵乘乘轻点了一下头。路过李除的时候,李除拱手行了一礼。
赵乘乘略过他,直接登上了马车。
李除心中微微呼出一口气,幸好、幸好赵乘乘没有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但是想什么来什么。
赵乘乘上了车驾,掀开马车车窗边的帘子,问道:“秉真,你不是去户部当值?缘何还在此地?”
李除:“……”
李除不回话。他面皮涨得通红。
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赵乘乘当然是故意的,但是他会说吗?他不会。
赵乘乘又道:“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李除刚要拒绝,不想上去,但是张显带了两个人成半包围的姿势。“李大人,请吧。”
李除:“……”他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李除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上了马车。赵乘乘坐在一边,端坐着闭目养神。车厢里充斥着让人压抑的气机。同样是两个人□□的空间,但是昨天晚上和现在在马车里分明是两种不一样的感受。甚至于让李除觉得昨天晚上是一场梦。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
到了户部,马车停了下来。
李除看了一眼赵乘乘便下去了。
赵乘乘始终闭目养神,只是那端坐的姿态却是告诉他他没有睡的。等李除下去,马车继续朝皇宫里去,赵乘乘才睁开眼睛。
往来进出的户部的人见到这一幕,心下打鼓——
这李除……
今天和千岁爷同坐一辆马车的吗?
好家伙啊,不声不响竟然就抱了千岁爷的大腿,平日里看起来是个闷声作事的,如今才知道是个手段了得的。
马车一直驶入皇宫,在勤政殿门口停了下来。赵乘乘从马车上下来,提步就往勤政殿去,也没有一个人去通报一声皇帝。他入这皇宫内院,就跟回自己家里一样。
这一流水士气逼人的侍卫看着他都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勤政殿里三岁多的小皇帝被年太傅和庞太傅两个学究追得咯咯笑。可是当事人却是闷头苦脸。
“皇上您可不得再贪玩了,需得学好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