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客》TXT全集下载_9(2 / 2)

南迁客 华亭永夜 4790 字 2023-09-03

“格老子的!你踩到我脚了!”“你蹭到我了,滚开!”“许千金是我的!”

底下的一众男子互相推搡,谁也不肯让着谁,许千金站在楼上看着这些人,忍住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像一串清脆的铜铃,她的笑声与望海楼四角的铜铃声交叠在一起,惑心迷魂。

“女儿,看中哪个?别误了时辰。”

“爹爹,暂时还没有呢!再说了,今天一整晚都是好时辰,哪会有耽误?”

“就你最会说话。”他坐在一旁的四方桌后,招招手,一旁的婢女赶紧上来倒茶。

许夫人则在看着楼下的人群,她似乎不太满意今晚来接绣球的人,大概是舍不得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嫁进了别人家。

“山今木这里人太多了吗?还是别进去了。”

“你看你,来都来了,再看一会儿呗!你看了红灯笼下站着的不就是许千金吗?”岑暮伸手指向望江楼。

易朝顺着岑暮的手指看去,只见九层的望江楼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人面桃花相映红,海棠高照泛紫光,如出水芙蓉之貌,似弱柳扶风之姿,一笑醉倒众生,柳眉两弯倾城国。

“美吗?”岑暮在一旁笑嘻嘻的问道。

“美得不可方物!我们还是走吧。”易朝只匆匆看了一眼,他对人的长相并不是很看重,美则美矣,与他有何干系。

他刚想往回走,便被人撞着了,顺势向后倒去,一旁的岑暮伸手揽腰,恍惚间,他却觉得对方比楼上的人更让他失神,没有芙蓉桃花之姿,也没有醉倒众生,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依然令他有一瞬间的失魂落魄。

岑暮赶紧将手放开,还未来得及说话解释什么,眼角瞥见一个红色的东西从楼上飞下来,他下意识地推开易朝,自己则侧身一闪,躲过了那个球。

众人一看红绣球落到地上,便争先恐后地挤过来,人群像洪水似的横亘在两人中间。

他站在那看着对方,嘴角不经意露出了一丝微笑。易朝则站在对面,也忍不住笑了,笑得风轻云淡。

只有许千金是郁闷的在绣楼上跺脚,咬牙切齿道:“傻瓜,傻瓜!两个大傻瓜。我明显了把球扔给你们,你们两个还躲开,真是气死我了。”随后她转头跟她爹道,“爹爹,我不嫁。这个绣球不算,气死我了!”

“可你已经抛出去了。”许县令有些无奈,他堂堂一个县令,怎么能失信于百姓呢?

“谁说是我抛的?是小梅!”许芳泽拉过婢女小梅顶替自己,小梅很无奈,自己也是又急又气道:“老爷,老爷我……不是。”

“小梅,你替我吧!行不行?”许芳泽转而攻克小梅。

“老爷,小姐,我……我不行!我……”小梅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无奈地解释乞求。

“不行!你已经抛完绣球了!不嫁也得嫁。”许祝以父亲的威严镇压住了女儿的任性。

许芳泽只好向母亲求救,母亲郑氏也没有法子:“芳儿!听你爹的吧,现在不是还没结束吗?”

“娘!要是丑八怪,我不嫁!”

“好!丑的不嫁。”

“家境贫寒的也不嫁。”

“放心,来抢绣球的都是城里大富大贵的人,没有街边的阿猫阿狗。”

“欺负我,骂我,打我的也不。”

“好好好。我让他入赘,怎么样?”

见到自己的要求一一被父母请答应下来,她总算气消了点,回到栏杆边上,最后捡到绣球的是个书生,即将上京赶考。

许芳泽看了那书生模样不算差,一身的书卷气,有理有德,温文尔雅,还有一身的才气,尤其是为她吟了一首诗:美人如花歌月下,四海闲鹤此为家。安得比翼双飞蝶,人生无处不飞花。

“好诗!”许芳泽在楼上听了,对此缘分颇为满意。

岑暮则拨开人群走到易朝身边:“抱歉!破坏你的好姻缘。”

“我觉得那绣球应该是抛给你的,凭你的身手为何不接?”

“我四海为家,不想误了人家姑娘的一生。”岑暮回过神来,发现人海中的易朝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去哪了?他赶紧在人海中寻找,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还喊着对方的名字,然而整片人海在涌动,刚拨开了一条缝隙,转瞬间又淹没在了潮水中。

四面的灯火在暗夜中跳动,烛光透过各色的纸,染上了纸的颜色,于是,原本无色的光也就有了颜色。

他脸上多了几分愤怒和自责:要是不出来就好了,万一……他在心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自己完不成任务,回去顶多挨一顿骂,可易朝却会面临生命危险。

前几日他在长安驿站里知道自己的任务目标之后,便开始着手派人去查易朝。易朝,永熹二十年成为谏议大夫,永熹二十三年被贬,三年间一共谏三千二百人,几乎是大半个朝廷。上到宰相皇亲国戚,下到县令知府,没有什么人是不敢上书直谏的,只要他揪到。

用通俗点的话说,他这一张嘴是天生的“谏”。满朝文武绝大部分都将其视为眼中钉,关键是易朝谏的是真有其事,而且被谏的人事后都被查出了猫腻不小。

这样一个似有天眼的人,让朝廷官员乃至地方官都感到不安,无论是宰相还是太子,甚至是有些中立派也希望他离开京城。

岑暮在查的过程中只找到了一些近期的消息,有些小时候的事情都语焉不详,只一句带过:幼聪慧,十八岁入国子监,性温良,有志之人之才,实乃万民之福。

看到这一句,岑暮不禁有些纳闷:按道理,这样的一个性格平和温柔的人应该不会去讽谏这么多人,得罪这么多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尽职尽责吗?

他在望江楼附近找了一遍,没人!又从西虎街找到了东龙街,也没有发现人。眼看已经快接近深夜了,人潮渐渐退去,街上的小贩已经开始收摊,流光河上的轻歌曼舞也渐渐淡了。他愈发着急。

亭台楼阁里,一个个歌女在琵琶声中唱到:“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歌声,忽近忽远,在空气中跳荡,醉了观光的客人,醉了整条流光河,也醉了这一座江阳城。连同灯笼五彩斑斓的光织成了一个繁华的梦,微微有点醉生梦死,堕落红尘的意味。

他现在可没心情欣赏这些绮靡的歌声,在流光河岸一路寻去,由于太过着急,撞上了一个从转角处走出来的歌女,她脸上涂着脂粉,红唇皓齿,妖艳动人。

被撞后欲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撞在老娘的身上,抬头一看竟是个玉面公子,随即改口嗔怒道:“公子,可要随我上楼听曲子?”

“抱歉,姑娘,我没空。”

谁知那女子腰肢一软,瘫倒在他怀里:“公子,扶我上楼可好?我刚刚被撞得有点发晕。”她装模作样地用手按住太阳穴,装作一副晕厥状。

“不了,我没空,你找别人。”岑暮拒绝得干脆利落,将女子推开,女子拽着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放手,他只好露出了自己的袖中刀威胁道:“再不松手,你的脸明天就不能见人了!”

女子看到刀锋冷光一闪,瞬间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多加纠缠,赶紧松了手转身离开。

他叹了口气,转身却看见杨柳树旁,灯火阑珊的地方正站着一个身形欣长,气韵不凡的男子,就是易朝。

垂柳的枝条,偶尔从他周围拂过,身后的流光灯街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灯笼,却完美地将其映衬出来,整一个画面完全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最好写照。

岑暮赶紧跑过去问道:“你去哪了?”

“在河上听小曲,你呢?”

“我找了你一晚上!还以为……”

“以为我怎样?又被土匪抓?”易朝莞尔一笑。

两人沿着流光河走回客栈,“你听什么小曲?”岑暮边走边问道。

易朝悠闲自得,侧头看了他一眼:“柳永的《雨霖铃》。”随后他轻轻哼唱起“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彼时的流光河畔,垂杨拂水,水中一轮圆月静影沉璧,两岸行人三三两两,夜风轻拂,倒是格外应景!

“不错,大人真是风雅。”

“那倒不算。柳七郎沦落勾栏巷陌倒是浪费了他这样才华。”易朝

“大人,难道不是烟花巷陌成全了柳七么?”

“哦?如何说?”易朝对他这一个见解倒是挺感兴趣的问道。

“依我看就是因为柳七郎在烟花之地才能亲近百姓,写出了百姓所喜闻乐见的曲子词,亲民为民才能使得他的曲子词传唱不衰,而不是孤芳自赏,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所以是烟花巷陌成就了柳永。”岑暮侃侃而谈,月光下,他的目光充满深情。

“观点新颖!不错。我以为你只是个浪迹江湖的人,没想到你还能对曲子词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岑暮只是默默地接过对方的赞赏,心里隐隐感到有些许的失落:我会的远远超过你所了解的,只是不方便告诉你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1]柳永《雨霖铃》

[2]辛弃疾《青玉案》

☆、云横秦岭

两人行至流光灯街深处,卖灯笼的人陆陆续续收摊走了,只剩下一个老人依旧岿然不动,驻守在摊子前,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岑暮有些好奇凑过去看看,目光穿过摊前的灯笼落在老人身上,老人笑呵呵的问道:“二位公子,要不要买个灯笼?手扎的,结实好看,物美价廉。”

“您这灯笼怎么卖?”岑暮顺手拿起一个白色灯笼。

“五十文。”

易朝听到这个价,有点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竟开出这等价钱?

于是他上前问道:“老伯,为何还不收摊回家?”

“老头子我在等有缘人。”

“何谓有缘?”

“譬如二位。”老人异常爽快地说道。

原来只是要把灯笼卖给我们!岑暮看着这人就像看骗子一样的眼神,自己明显被老人糊弄了,想着要离开。

“哎!两位公子买个灯笼不好吗?”老人看他们要离开,便也有些着急了。

“你的灯笼太贵了。”

“二位公子,你们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头子吧!我一年到头就盼着中秋如多卖几个灯笼过活,两位行行好,买几个吧。”老人演得极其逼真,像是要把十万八千年的苦水都哭出来一样。

易朝看着守摊子的老人,再看看夜已经深了,怜悯心上来,不忍心看着这个老人在这里受罪,于是从钱袋里拿出五六两碎银:“拿去吧!我们不想要灯笼。”

“哎,你们的灯笼……唉,既然不要灯笼,那这个……那我老头子我送你们一个小礼物,聊表心意。“老人从白色麻布袋里掏出一盏幽蓝色的河灯,只有掌心大小,没有蜡烛,却仍然在发着微光。

“这是?”易朝接过来托在手心,仔细端详。

岑暮只是觉得这灯笼很眼熟,好像在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此灯名为‘引航’,可破万重迷雾,引失途之归人。”老人慢悠悠地解释道。

“这似乎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这可不行,二位接济我这老头子五两银子,送给你们是应该的。”

“是啊,易大人,你就收下吧。”岑暮在一旁帮衬着劝说。

“那好吧!老人家,夜深了早点回去吧。”易朝收下河灯随后诚挚地叮嘱老人。

“多谢二位公子,老朽一把年纪了,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想多提醒二位,前路遥迢,多加珍重。”

“老人家,可否告知姓名?”

“无名无姓,山野之人,不劳大人惦记!回去吧。”

易朝一听对方称自己为大人,心头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告别老人,岑暮托着掌心灯,幽蓝的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像一颗星子。

“你说这灯是何来历?”易朝问道,眼前总是晃着老人的面容,似乎有点眼熟。

“暂时看不出,过几天我去查查。”

话音刚落,巷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两人赶紧偱的声音跑过来,只见一个更夫慌慌张张的从巷口跑出来。

“别慌别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易朝抓住更夫的手问道。

“那……那……那边有死人,有人杀人!”更夫被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浑身上下哆哆嗦嗦的,随后挣开易朝的手,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引起了巡夜差吏的注意。

来到巷口,只见里面一片漆黑,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那里,手上握着一把刀,脚下倒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生下淌出一滩血迹,血腥味充斥的这一角狭隘逼仄的空间,更加浓郁。

“小七!你怎么会在这里?”易朝远远地认出了小七的身影,但那个酷似小七的男子似乎没有听到易朝的话,一直定定地站在那里,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巡逻的差吏赶来大喝一声:“放下凶器!”

小七突然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一下子倒在地上不醒。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牢房里。

“醒了是吧?赶紧吃!”狱吏拿了一碗冷饭放在地面上。

小七赶紧爬过来敲打牢门:“大哥!大哥!行行好,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狱吏冷哼一声:“你问问看,进见到这儿的人哪一个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周围的坏人立即同意的点点头,他们之中却不乏有杀人放火鸡鸣狗盗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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