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作死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7(1 / 2)

公主的翟车停在丹凤门前,安太师开始读着圣人下放的诏书:“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婚,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顾明朝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朕亲亲之意。”

“他没来?”公主掀开车帘问着一旁的时庭瑜。

时庭瑜摇了摇头,安慰道:“父皇病重多日,今日接见方思也是强撑着起来的,父皇为你破例不少,若是今日再出现,只怕御史台那边……于归……”

人群哗然,只看到公主殿下拎起繁重的裙摆一跃而下,她想着后方跑去,那方向正是圣人的甘露殿。

“方思,去追。”时庭瑜立马喊着。前方的顾明朝马头一转,策马向着时于归跑去。“其余人原地不动。”他对着探出脑袋的柳文荷摇了摇头,柳文荷心知肚明地点点头,重新坐回轿子内。

公主和圣人,到底还有一个心结。

“我带去。”顾明朝停在时于归身边伸出手。那手在亮如白昼的烛火中晶莹如玉,好似玉雕一般,时于归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

坐在甘露殿的圣人喝完一碗药,听着突然响起的乐色,看着正前方喃喃说道:“要,要走了。”

王顺义看了眼沙漏:“算算时辰,现在到丹凤门了。”他看了眼圣人憔悴的脸,低声说道,“圣人可要去看看,只要不出皇宫就不会于理不合。”

惠安帝看着层层宫殿上上扬的屋檐,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今日皇宫亮如白昼,好似不夜天城。

“她们都不喜欢皇宫,温儿不喜欢,小六也不喜欢,这皇宫,也的确没什么好的。”圣人放下手中的奏折,苦笑着。

“谁说我不喜欢的。”

惠安帝坐在手中诛朱砂一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只看到时于归站在门口,面色潮红,姿态狼狈,不远处,顾明朝牵着马站在那里。

王顺义眼睛一亮,大喜喊着:“公主!”

“谁说我不喜欢的,这里有千秋殿,有牡丹园,有东宫,还有,父皇,我为什么不喜欢。”时于归走近大殿,那双琉璃似的琥珀大眼跳跃着烛光,她仰头看着憔悴的惠安帝,原来在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父皇终究是老了,满头白发,眼含沧桑。

当日王守仁的话在她心里狠狠捅了一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那伤疤至今未愈,只要想起就觉得婚生都疼,很多事情道理她都懂,可要迈过去实在太难了,他的父皇亲自为他最喜欢的人铺上了通向死亡的第一块砖,若不是他心有异年,被王守仁果断抓住并加以利用,也许今日情况便再也不一样。可她今日看着面前之人,看着他在烛火下逐渐衰老的脸,她开始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太医说圣人时日无多了。

时于归十多年来一直不曾想的问题,如今被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让她方寸大乱。

惠安帝身形一震,多年前一个阴暗的想法让他失去了最爱的人,之后一辈子便都在为此事弥补,可裂缝就算不得再好,内在都已经不一样了,他守着这个悔恨辗转反侧多年,直到被王守仁捅出,突然如释重负。

“你怎么来了,小心误了吉时。”惠安帝看着穿着嫁衣的公主,眉眼嘴角与皇后一模一样,好似当年成婚时那个美丽的女子又一次站在他面前,睁着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睛看着他。

从今往后,他这辈子都走不住这双眼睛。

时于归强忍着眼底的湿意,眨眨眼,咧开嘴,张开手,开心说道:“您不来,我只好亲自过来了。”

“好看吗?”

惠安帝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蹒跚地走下来,颠颠撞撞走到时于归面前,摸着她的脸,不停说着:“好看,好看……”

时于归瞪大眼睛,不让自己失态,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说着:“那好好看着,外孙总得抱一下吧。”

惠安帝老泪纵横,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理了理她凌乱的鬓角,小声呵斥道:“又在胡言乱语。乖孩子,去吧,别误了吉时。”他推了时于归一把,背过身去,哽咽着说道:“送公主走。”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出嫁就写到这里了,本来还有的,突然觉得写到这里差不多了,明天的番外应该是公主的。

第209章太子儿时(番外)

时庭瑜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圣人大赦天下,三岁时启蒙师从安太师和周太傅后便独自一人搬去东宫,每日卯时便要起床读书。若是普通幼童早已嚎啕大哭,心生厌恶,可他天生好似极为勤勉,意志坚定,勤修不辍,连他母后都心疼,在他七岁前总是怂恿着要带他出去玩,拿着小孩子的玩具和风筝哄着他,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糖葫芦,自己做的草蚱蜢,若是寻常小孩早就跟着跑出去玩了,可太子殿下却是格外静得下心来,纹丝不动,任由他的母后趴在她面前碎碎念着。

那时的日子过得悠然畅快,他是只需要闭门苦读的学子,圣人与皇后把他护在羽翼下,安太师学识渊博,储备丰厚,经义典故信手拈来,无论他提出什么问题都可以回答,而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周太傅年少游学时周游大英,精通各国语言,连大食国都曾经历险一二,为人风趣幽默,对各国风土人情极为熟稔,太子能指到的地方他皆是侃侃而谈,知无不言,两位都是极好的老师。

有一日,他母亲趴在他耳边,一张娇嫩的脸庞红扑扑的,她好似永远都是这个美丽的模样,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眉目含情,双眼晶亮,娇俏如二八少女一般。此时的皇后娘娘穿着朴素的织云锦做成的圆领袍,毫无大家闺范地盘腿坐着,嘴里嚼着一块糕点,看着他一脸端正的写着大字,突然神秘兮兮地说着:“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听吗。”

太子殿下充耳不闻,直到最后一笔落下,这才抬首,小大人一样推开母亲凑得太近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着:“母后愿意说就说吧。”

皇后娘娘总是充满恶趣味,太子以前应了下来,结果母后总是扔出玩具甚至是知了等物件吓他,总是瑜儿瑜儿地跟着他后面叫着,总之也没什么正事,久而久之,他就对这话毫无兴趣。

谢温讪讪地收回脑袋,突然眉目扬起,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都温柔下来,兴奋说着:“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太子殿下手中的笔一顿,一滴浓墨低了下来,很快便晕染开,在热烈灿烂的下午日光中闪着光泽。他扭头严肃地打量着自己的母后,认真思考着她是不是又在骗人。

“真的!不信,你父皇晚上考教你功课时自己去问。”皇后娘娘恼羞成怒,显然为太子这个态度觉得丧气,她垂头丧气,不得不再一次挣扎地说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明明都是你年纪轻轻小古板一个,我只想像让你开心一下,我这么喜欢你,可你总是不爱笑。”

大概没有人可以抵抗这种赤/裸裸的喜欢,好似一株鲜花暴露在天光下,姿态妍丽,令人迷醉,年幼的太子殿下猝不及防,无措地低下头,低身说道:“没有不高兴。”他向来是一个认真的人,深怕说得不够仔细,便放下笔抬起头来,一双眸子迎着日光看向自己的母后,一字一句说到,“我很喜欢母后。”

皇后娘娘红着眼眶,捏了捏太子的脸,高兴地说着:“我也很喜欢瑜儿呢,乖孩子。”

太子握住母后不甚柔软的手,女子的手大都柔软,好似出水软肉一般,太子殿下年幼时很认真地研究过这事,只因为他母后的手格外与众不同,她的骨节上都留着硬茧,手心甚至还有一道贯穿的伤疤,父皇说这事母后为救他受的伤,这手不软不暖却足够有力。

“我喜欢男孩子,女孩子太闹了。”太子殿下看着母后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说着。

“可我喜欢女孩子啊,这样瑜儿就会多了个妹妹,她仰慕你,你保护她,若是儿子难免会磕磕碰碰,帝王家男儿,苦了你一个就够了,我可舍不得再多一个。”皇后突然有些惆怅地说着,她眉目惆怅,在亮堂的午后暖阳下笼罩着淡淡的哀愁,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好似在波涛中被迫漂流,忧郁难过令人心伤,这事太子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明明当时还年幼却深深印在脑袋中。

皇后六个月的时候,日子已经走过了炎热的夏天,她有次突然打趣太子,还好端端送了太子一块并蒂莲玉佩后就不曾在此出现,如今有三天不曾来东宫看望太子。

皇后年轻时伤了身子,怀太子时便胎像不稳还好当时有神药保胎,怀这胎时总是隐隐有坠疼,圣人格外紧张,日日有太医请脉。原本太子并不觉得奇怪,可那日不知为何突然心跳加速,他难得写好策论主动向着千秋殿走去,他记得那日千秋殿虽然挤了很多人但格外安静,好多人挤在殿中,岳健大将军守着门,地下跪了一大片的人。

他那时不过八岁,却已经有了政治敏锐。他想起三个月前太傅和太师整日唉声叹气,说东边有个名叫高丽句的小国,两国交界甚多,时常有些摩擦,可平日战事大都是秋冬之际,为了抢些粮食来过冬,可今年确实一开春就来抢东西,朝中争吵了许久,最后派了永安侯府的柳侯爷挂帅出征,两名副将也皆是柳家的两位嫡子。

柳家,太子是知道的,柳老夫人有几次入宫陪皇后聊天,皇后都找人把他叫来,皇后时常带着他去柳家校场玩。柳家是皇后的外祖母,高大威武的柳侯爷极为儒雅,说话斯斯文文,一把大刀确实耍得虎虎生威,柳家有个未出阁的姑娘沉默寡言,两位柳家郎君一个火爆一个斯文,像极了柳老侯爷与夫人。

哪怕稳重如太子,也是满心喜欢柳家和睦的气氛,柳家人成了他最喜欢的提及的人。

“怎么会大小将军都是一家人呢?”当时太子好奇地问着。

安太师也只是笑着不说话,眼神颇为难言,但他当时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从正门进去怕惊扰到各位,便从侧门趁着看守小门的黄门不在偷偷溜了进去,他对千秋殿熟门熟路,顺着廊桥小心走着,走到假山处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怎么会这样,柳侯爷不是出了名的大将吗?怎么会被那高什么的人打败。”

“确实是,听说是柳侯爷冒险了,导致大军陷入围困中,三万大军,全没了。”

“那侯爷……”

空气中倏地安静下来,年幼的太子贴着墙根,小手紧握,一张小脸煞白,他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听着假山后面有人轻声说道。

“自然是没了,两位小郎君也……”

“什么!”惊呼一声。

“别说了别说了,现在这情况也敢胡说,娘娘如今情况不明……”

太子瞪大眼睛,再也不顾掩护直接跑了出去,惊动了假山后面的人,有人探出脑袋,大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妍芳殿门口跪了一地人,太医院的人全都在这里,王顺义一看到他大惊失色,脸上上前请安问道:“太子怎么在这里?娘娘这边混乱,太子还是先回东宫歇息吧。”

“柳家……”太子喘着气问着,盯着王顺义,一字一字地说着,“败了……”

王顺义脸色大变,捏着手中浮尘,犹豫不决。

这般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殿下嘴角抽搐了一下。柳家如母后如之皮肉,划一下都嫌痛,更别说被活生生刮下,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白着脸推开王顺义,直接推开妍芳殿大门,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太医院的人跪了一地,院首满头大汗,抖着手写着药方子。

床幔里躺着一人,高高耸起的腹部让她的身形越发单薄纤细,圣人暴怒的神情看到太子倏地僵住。

“谁让太子来的。”圣人大喝一声。

王顺义直接跪倒在地上,时庭瑜站在门前,他看着纹丝不动的床幔,红着眼,轻声说道:“是我自己来的。”

“是瑜儿啊。”床幔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那声音比铜炉里冒出的香薰烟还要轻飘,喘口气都能把她吹散。

床帐里的人俏脸雪白一片,她看着出现在自己床头的小人,嘴角含笑,眼眶通红,手指轻轻勾着他的手,轻轻喘着气说着:“好孩子,母后,好得很啊。”

柳家一门殉国,圣人本瞒着消息不说,可三万将士的死终究是瞒不住的,风声传到皇后耳边,皇后本就胎位不稳,如今受了惊,立马见了红。院首战战兢兢,这胎像本就弱,这次越发飘忽,可圣人在前,不吉利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皇后到底命硬,挺了过来,只是极为虚弱,再也下不得床,一向勤勉的太子上课总是走神,有日他问着安太师:“如今河南道如何了?可有将军过去?”

安太师叹了一口气,太子聪慧,突然想明白,柳家战绩赫赫有名,镇守河南道三十年,这样的人都落得如此下场,其他将军难敢再上。

没曾想安太师点了点头:“倒有一人。”

“谁。”太子抬起头来,不知是惊是喜,不由提高音量。

“柳家嫡幼女柳南枝。”

柳南枝,太子也认识,去年年底刚刚及笄,皇后亲自插得簪子,如今才十五岁,论辈分可比他高许多,自幼随着柳老夫人在长安城长大。她平日极为沉闷,不苟言笑,常常吓哭小孩,但武艺极好,一手长枪变幻莫测,连母后都赞不绝口。

“如何?”太子紧着嗓子问道。

“原本圣人不同意,后来皇后亲自去了御书房与圣人交谈,明日便会下旨封镇远侯府的顾侯爷为征东大将军,她为副将,统帅五万大军,立即开往河南道。”安太师兼参知政事,这些事情自然全都知道。

“真的是柳侯爷好大喜功才……”年幼的太子板着脸,神情严肃。

安太师摇了摇头:“不知,大军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时间过得很快,塘报一个接着一个,都是好消息,河南道只剩下登州及半个莱州没有收回,柳将军战绩赫赫,千军万马取敌军首级,不过两月便落下凶名。

期间圣人与皇后不知为何大吵一架,极为严重,圣人负气一直睡在御书房,而此时大军一直僵持,直到入冬的那日,突然传来血报,顾侯爷殉国了,柳将军率军退居密州生死不明,战报传来那日,圣人当时的车驾正出现在千秋殿门口,他不敢声张匆匆离去,谁也不知道皇后是如何得知的,八个月大的人眨眼便要生了。

当时圣人还在御书房被人拖着,太子丢了书立刻跑到千秋殿。那日的阳光很热烈,一直打在他身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还未进殿就听到母后撕心裂肺的喊声,他茫然地站在远处,只看到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来,那声音时高时低,最后慢慢降了下来,紧接着一声微弱的哭声,好似瘦弱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