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动了下肩膀,想避开对方的手臂,但那人手劲很大,他没躲开。
那人呵笑一声,隔着头盔传来他瓮声瓮气的声音,带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心脏病能坐机车么?
秦宁:?
汪海开车过来时,楼下只有一个躺在地上打滚的人,浑身脏兮兮,不远处还有一把展开的水果刀。
而秦宁却不知所踪。
汪海职业敏感性很强,惊觉大事不妙。
第60章
机车在柏油路疾驰,再一个非常利落的漂移转弯。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路面划出一道明显的黑色轮印。
机车稳稳停在一栋库房前。
这库房极为老旧,两米高的卷帘门紧闭,墙角挂着层层蛛网。
周围荒凉无人,门前一株枯藤老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凛冽冬风刮过来,树梢几片枯叶没了依托,摇摇欲坠。
戴着头盔的青年长腿往地上一支,微微朝后方偏头,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腰际。
他机车夹克两侧,有一双同样戴了皮手套的手,那手不等他提醒,飞快松开。
秦宁往后一撤,翻身下车,站到机车旁侧,将头盔与皮手套摘下,一并还给对方。
他道:把东西还我。
这人捡走了秦延的私章。
青年不答,低声轻笑,却因戴着头盔,笑声显得不真切。
他将机车熄火,抬手摁了下遥控,刷然一响,卷帘门自动开启。
仓库内的设施慢慢映入眼底。
是一间非常普通的机车修理室,工具齐全,弥漫着浓烈的机油气味。
青年推着这辆重型机车进入修理室,将其停靠在左侧。
那边不止一辆重型机车,款式各异,颜色不同,足有四五辆。
显而易见,这是个机车爱好者。
秦宁站在原地没动,这地方陌生,又是寒冬,在原地或许更安全。
他定然留意青年的机车夹克,猜测对方将私章放在哪里。
青年回头时,正瞧见秦宁在室外往里看。
与其在外面看,不如进来。
秦宁说:先生,请你将私章还我,那是我父亲的遗物。
东西,当然会还你,我拿来也没用,但我救了你,你难道不该感谢我?
他说这话时,语气似笑非笑。
秦宁无法看见他的神色,猜不透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对方始终戴着头盔,尽管没有骑车,但依旧没摘,这不得不让秦宁怀疑一件事。
他不便露面。
更或者说,自己认识他。
秦宁正在脑海内搜索,看什么人符合他的特征。
青年便朝秦宁晃了晃手,定睛细看,他手指捏着的东西,正是秦延那枚私章。
秦宁心知是圈套,依然迈步进入室内。
他跨入修理室的瞬间,身后卷帘门慢慢放下,直至落地。
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宁问。
青年依旧不答,漫不经心地转动那枚私章。
他没戴皮手套,手指很修长,木质的褐色印章在他指间灵活转动,像是要转出一朵花来。
秦宁安静等对方的回答。
护目镜后的锐利目光,寸寸落在他身上,好似要将他看透。
呵。
对方又笑了声。
这种没有缘由的笑,莫名叫人发毛。
青年站起身,转手握住私章,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戴上皮质手套。
空荡荡的修理室,不紧不慢地响起他的声音。
你进来时,想过我会对你做什么?
没想过。
秦宁神色平静的回答。
但,至少不会危及生命。
倘若对方一开始就对他有企图,想伤害他,那拾荒匠拿刀威胁时,青年不会出手救他。
青年这次没笑,慢慢向秦宁靠近,手中执着那根棒球棍。
棒球棍上有诸多擦痕,很老旧,看上去有些年头。
他在秦宁三步外站定,身姿笔挺。
紧接着,冰凉冷硬的棒球棍一端,搁在秦宁削尖的下颚,轻轻地抬起。
秦宁被迫仰头,倒映在护目镜中的黑眸微冷几分。
他探手格挡棒球棍,偏头避开。
青年笑声很近,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佞。
再看一次你的脸,当真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再看一次?
这个他又是谁?
秦宁蹙眉。
港口小镇。
码头,某条破船。
海城属于亚热带,气温高,跟滨城比,一个冬一个夏,当地人均着夏装,季应闲两人西装革履,顶着烈日,不免觉得有些热。
季应闲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肘,又扯了几下领口,方才好受些。
刘助理也热出一头大汗,撕开湿巾纸擦着额头薄汗,还给季应闲递去一片。
瘦小的王汉城执起烟杆,深深吸了一口,再缓慢吐出烟圈。
滨城石化工厂啊。
他昂起头,看向海边碧蓝的天,神情恍惚,好似陷入什么回忆。
滨城石化工厂在九十年代,是首屈一指的国/营大企业,带动滨城整体经济,多少人挤破头的往里钻。
王汉城也有耳闻,那时他刚从海城最穷的港口小镇出来务工,干着最底层的工作,捡破烂。
他没什么文化,力气又小,在工地搬砖几天,反倒把腿摔断,迫于无奈,他靠捡破烂为生。
经济萧条时期,石化工厂倒闭,他的活动范围在滨城郊区,其中常跑的地点,就有石化工厂。
废弃的石化工厂偶尔能掏到像样的东西,比如铜丝铁条什么的,转手一卖,也是一笔钱。
如此度过多年,某天他忙空后,照常在夜里打灯去翻板砖废墟,却在黑黢黢的破烂宿舍发现一个孩子。
手电筒灯光照过去时,那小孩一动不动,看身量,是个少年。
他吓了一大跳,险些以为是一具尸体,腿都吓软了。
石化工厂建在半山腰,废弃后人迹罕至,楼与楼之间有落差,宿舍楼一层就在地下,半个窗口露在外面,用以透气。
那间宿舍在地下,窗户周围被木板钉得很严实,留有手掌大小的洞口,或许是透气用,又或许送吃的。
那孩子被铁链锁在窗栏边,蓬头垢面,浑身发臭。
对王汉城的到来,丝毫没有反应。
欸?
他拿捡来的铁条去戳那少年,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像死了似的。
等王汉城走近,脚下踩中什么黏稠的液体,铁锈腥臭在鼻腔弥漫开,他背脊一僵,黑暗中,脸色登时煞白。
他拿电筒的手抖如筛糠,甚至不敢垂头看脚下,唾液因紧张疯狂分泌,心率陡然攀升,在那一刻跳得飞快。
突然。
哗啦一声。
铁链被随着什么牵引,发出动静。
黝黑的宿舍中,一双阴冷的寒眸乍然睁开,发疯的少年朝他扑来,铁链与窗栏发生碰撞,哐哐作响。
王汉城吓得往后缩,脚下却不小心踩滑,一屁股坐地上,脑袋磕在破木门,摔得眼冒金星。
电筒在地上滚动,光线乱转,最终定格在某一处。
好半晌,王汉城堪堪醒神,手掌撑在地上,摸到一片黏稠的液体,抬起来一看。
gu903();满手渗人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