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知道贺闻佳听力不佳了,俞鑫楠却还是怕被他听见似的,往后退了退,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说,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一改南方人特有的地瓜腔,俞鑫楠字正腔圆地大声重复了一遍。
啊?没有,没有。还维持着偏头的姿势,贺闻佳的五官倒是柔和了不少,没有,吓到。
从俞鑫楠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贺闻佳正常的左侧脸。他的唇角微扬,噙着一抹笑意,倒是温暖又养眼。
俞鑫楠被那股暖意传染了,也傻呵呵地乐着,小师叔是刚从超市出来吗?
嗯,对。
略微发黄的发梢软软地垂着,带着点自然卷,遮住了嫩白的额头,即将迈入二十五岁,贺闻佳却仍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透着一股亲和的单纯。
不用叫我,师叔,叫我师兄,或者,闻佳,都可以。
贺闻佳没有读懂俞鑫楠话语里的调侃,耐心纠正着。为了表达清晰,他的语速放得很慢,停顿很多,一板一眼的,倒像是笨拙的机器音。
本就是吊儿郎当的性格,眼前这位青年又实在是有趣得很,俞鑫楠总忍不住想多逗逗他。
可是,徐教练让我们管您叫师叔呢!压下仰天长笑的冲动,俞鑫楠状似苦恼地摇着头,五官都揪成了一团。
不用,听他的。贺闻佳又往前凑了凑脑袋,压低嗓音,似是在分享秘密,他,不会知道。
分不清面前的青年到底是故意配合,还是真的纯良至此。盯着贺闻佳一本正经的脸,俞鑫楠从自己这一如往常的玩笑话里竟觉出了一丝胡闹戏耍的卑劣。抿了抿唇,他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嘴角扯了又收,表情变了又变,终于,俞鑫楠又挤出了一个放松的笑,那就听你的,师兄。
青年到底是比他年长不少,俞鑫楠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好。扶着手推车,往后收了收肩,贺闻佳回到原地站好,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师兄住这附近吗?
环顾一圈,俞鑫楠还是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和这些古色古香的老宅子格格不入。
嗯。如课堂上乖巧的优等生,贺闻佳有问必答,出了,古城,就到了。
这片古城是这座城市的宝物,多年的修缮保护和有机更新,都是以保留古城风韵为主要目的,最大程度地守住了这一块的历史气息。双坡红瓦屋面、木墙板、木廊檐、古天井,所有的一切,都充分体现了这座古城的文化价值和经济社会价值。
优秀的城市规划,优美的人文环境,使这里成为了一处远近闻名的古迹。这一整片古城,被一颗颗石墩守着,禁止汽车通行,要想离开这片区域,只能靠非机动车或者步行。
这条路还很长,不管贺闻佳从前一个人已经走过了多少遍,只要回想起那个一步一挪,拉着手拉车的蹒跚背影,俞鑫楠就如何都舍不得让他再继续独自行走了。
左脚一勾,踢出小电驴的支架,拔出车钥匙,俞鑫楠下了车,站在白净的贺闻佳面前。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得一脸无害。
他的声音很大,一字一句,都能让青年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
师兄,上车,我送你回家。
第48章
啊?
贺闻佳很明显,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俞鑫楠就这么站在贺闻佳面前,自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连他右唇角那颗将落未落的晶莹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俞鑫楠眼中。
我送你回家!
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俞鑫楠的声音很亮,音量很大,这几个字在这个古朴的街道里回荡着,被粗砺的砖墙磨去了寒意,只留着冬日午后阳光的温度暖进了贺闻佳心里。
我,听见了,
不是没听清,而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脖颈慢吞吞地向左转,贺闻佳的脸转向了俞鑫楠的小电驴,左眼在座垫和脚踏板上来回扫视着,右眼却还是迟钝地僵在原地。
不用,麻烦,了。
结尾的那个了被生生地孤立在外,一句平平无奇的委婉拒绝从贺闻佳的嘴里艰难地吐出来,倒是增了几分生硬和怪异。
我家,很近。
慢动作一般地,贺闻佳又把头转了回来,秀气的眉毛微蹙着,松弛的右眼皮被拉扯着,吊成了一个别扭的三角形。
我也要出古城,正好顺路。
俞鑫楠的眼神飘飘忽忽的,目光从贺闻佳嘴角的晶莹又移到不对称的眼皮上,一时间,竟找不到礼貌合适的落眼处。
所幸,贺闻佳比他矮了近半头。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最终,透过毛茸茸的额发,定在青年白净的前额。
与人对视时,对方总忍不住要打量自己诡异的脸庞,对此,贺闻佳早已习惯。少年显而易见的无措竟让他觉出了一丝可爱。
尽力抿着唇,贺闻佳的左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我带,东西,了。
抖了抖左手的拉手,示意俞鑫楠注意那个购物袋,你车上,放,了,蛋糕。
下巴微抬,贺闻佳的左眼珠向左偏了偏,落在那个精致的纸盒上,放,不下。
不知道青年为何总喜欢把这个了字单独断句。这个置于句末的普通结尾字被单独拎出来,郑重其事地念着,逗得俞鑫楠差点憋不住笑。
黑棕色的眸里满是笑意,俞鑫楠长臂一伸,贴着贺闻佳的左手,握住了那个细细的拉手,没关系。你的东西可以挂车把上,这辆手推车可以折叠起来。可以放,都可以放下的。
只要是俞鑫楠想做的,他都会坚持。和看似淡漠的钱途亮相处了近十年,俞鑫楠的锲而不舍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
冰凉的指尖传来了少年掌心的温度,心脏被猛地灼了一下,贺闻佳怯怯地松了手,我,发病,以后,没坐过,电动,车。
脖颈微垂,贺闻佳低着头,只留给俞鑫楠一个毛乎乎的发顶。他反复斟酌着用词,连发旋周围的毛发都纠结地打着卷,我,不知道,怎么,上,车。
声音小小的,近乎嗫嚅。
俞鑫楠的听力却是极佳,没有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原来小师叔是在为如何上车而为难吗?
了然地点了点头,俞鑫楠微俯下身,努力对上贺闻佳的眼,却意外地撞上了青年眼尾的红。
发病以后,贺闻佳的生活就被框得极窄极窄。课堂,同学,朋友一齐离他远去,往日恩爱的父母也时常为他的残疾而争吵。最终,连那个疼爱了他十八年的、总是和蔼可亲的父亲,也从他的身边忍无可忍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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