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不太舒适地窝在轮椅里,秦尔还保持着脖颈前伸的姿势,居高临下地望着钱途亮。那张又软又凉的心形唇一张一合,声音低沉,难掩笑意。
一字一顿,格外清晰。
秦尔说,
亮仔,早恋的感觉怎么样?
在十七周岁的最后一个晚上,在二十三点五十八分,钱途亮终于赶上了早恋的末班车。
直到冷冰冰的水从淋浴喷头中洒出来,直接浇在头顶,钱途亮才如梦初醒地打了个寒战。
刚刚秦尔是给他答案了吗?是给了他最期待、最渴望的那一个答案吗?
刚刚秦尔是吻了他的鼻尖吗?是他最期待、最渴望的那一个吻吗?
冷水不断地浇着,冲刷着体内残留的酒气,寒意刺激着大脑,赶走了最后一丝混沌。脖颈后仰,避开水流,钱途亮睁开双眸,抬起手臂,指尖颤颤地摸上鼻尖。绵绵的水流也带着微凉的温度,却不似双唇的柔软。小心翼翼地戳着,钱途亮反复模拟着那次短暂触碰的力度。
挤了满满一泵的洗发露,揉搓着打出一团泡泡,双掌迅速地移至发间胡乱涂抹着,钱途亮只恨自己没有第二双手,不能同时清理身子。
仿佛只要慢一秒,刚才发生的种种就会被改变。钱途亮此时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心里揣着一个人,心脏又重又快地在胸腔里蹦着、撞着,分开不过五分钟,思念又杂草一般地从钱途亮的心室内冒出来,挠得他浑身不适。
身上的酒气似乎都被冲散了,脸颊也不再灼热,钱途亮抬着臂嗅了嗅,确认身上只有沐浴乳留下的淡淡柑橘香,才关上了水阀。
浴巾是秦尔的,睡衣是秦尔的,连裤裤都是秦尔的。
大约十分钟前,秦尔还郑重其事地同他保证,这条裤裤从未被穿过,只在买回来的那天被剪去商标过了水。
脑海浮现秦尔那张一本正经绷着的脸,钱途亮的唇角再次不可抑制地高高扬起,那口大白牙又明晃晃地显了出来。
就算不是全新的,那又如何呢?钱途亮丝毫不会嫌弃。或许,是秦尔穿过的,会更好吧?
瘫痪以后,肌肉萎缩,秦尔髋骨嶙峋。按照他的身量购买的衣裤,对于钱途亮这种大块头来说还是太小了。裤腰紧绷着,裤脚也勒得难受,钱途亮想直接套上睡裤,却又担心秦尔误会自己嫌弃他的裤裤,只好憋气硬拽上。
牙刷还是上次那一只,漱口杯也还是上次的那一个。
牙刷上挤了整整两排牙膏,白色的膏体都满得溢出了刷头。钱途亮涕泪横流,强撑着刷了五分钟的牙。
伸手捂住口鼻,狠狠地呼了一口气,薄荷味浓到呛鼻,终于压过了麦芽的酸涩。钱途亮暗自庆幸,秦尔刚才碰的只是他的鼻尖。不然,那样美好的画面就要被破坏了,秦尔很可能会被他口中的酒气当场熏晕。
主卧的台灯还在亮着,亮度并不高,那架黑色的高背轮椅就停在墙角,半笼在黑暗中。
辅助床栏已被撤下,轮椅的主人已经移到了床上,面对空出的另一侧床安静地侧卧着。
亮仔?被沿挡住了视线,脱力的双臂也被牢牢地压在被下,秦尔无力起身,只能试探地轻唤一句。
嗯。低声应答,钱途亮抬步迈到床边,甩掉拖鞋,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匍匐前进。
翻山越岭,阿拉斯加犬找到了主人。双臂抱胸,少年蜷起上半身,隔着棉被,乖巧地窝在秦尔身侧。
满怀的依恋和安心,少年薄唇微启,低喃出一个名字,秦尔。
嗯?
少年的轻喃,如一杯温和的纯净水,浇湿了秦尔心中的那颗泡腾片。呲地一声,泡泡争先恐后地炸出来,灌满了秦尔的胸腔,酸酸甜甜的,是亮仔最喜欢的青柠口味。
轻蹭被面,少年长臂一伸,揽住秦尔的肩背。口腔里满是清爽的薄荷味,钱途亮吐出的话却是黏糊糊的,似是呢喃,又似撒娇,我好想你。
泡泡被戳破,秦尔的心脏又酸又软,脖颈前伸,瘦削的下巴贴上少年饱满的前额,软凉的唇再一次触到少年的肌肤,对不起。
淡色的唇角微向下撇着,秦尔的声音盛满愧疚,我之后会尽量坚持上课的。
误会了!秦尔误会了!
思念的原因并非缺课!
思念的真实原因,是那二十分钟的短暂分别!
才分开了二十分钟,就开始想你了呀!
不用,不用。难堪于自己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矫情,钱途亮摇了摇头,把下半张脸深深地埋进被中,你好好休息,不要太勉强。
秦尔想伸手摸一摸亮仔毛茸茸的发顶,双掌却只能握着毛巾卷,软软地瘫在软枕上。
我能不能和你用一床被子。挪着肩膀往后撤了一些,钱途亮扬起下巴对上秦尔的视线。
钱途亮发烧时用的那床浅蓝色棉被,被叠成了整齐的方块,就抵在他的腰后。
这一次,他成年了。这一次,他转正了。这一次,他不想再用那床棉被了。这一次,他想名正言顺地和秦尔窝在一起。
意料之外地,钱途亮被拒绝了。
还是分开睡吧。轻摇着头,秦尔半阖着眼,避开了钱途亮的目光,不太方便。
只微怔了几秒,钱途亮又锲而不舍地贴了上去。内双的眼直勾勾地盯着秦尔,就是要和那双深色的眸紧紧地粘在一起。
为什么不方便?哪里不方便?
转正以后,钱途亮不再只是秦尔的同桌,他毫不露怯,连声发问。
最近感染,只用了尿片。眼睫轻颤,秦尔抬眼直视钱途亮,眼神坦然又真诚,眼底却藏着一丝无法忽略的难堪,很薄,我可能会弄脏你。
钱途亮早就做足了功课,这个词他并不陌生。
可是,尿片是什么?很薄?是薄款的纸尿裤吗?
薄唇紧抿,钱途亮蹙眉思索片刻,收回手臂,向后退了退,拉开了和秦尔之间的距离,我身上有酒气。
揪着睡衣衣领,钱途亮低着头,朝里吸了吸鼻子。清新的柑橘香并不够强势,短暂的遮盖过后那股难闻的酸味又偷偷冒了出来,你嫌弃吗?
酒味确实难闻,刚进门时,亮仔身上浓烈的酒气确实狠狠地刺激了他那脆弱的肠胃,秦尔憋着劲,才生生压下那声干呕。可那只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秦尔的心里只有担忧,并无其他。
不嫌弃。目光真挚,秦尔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这就对了!傻乎乎地笑着,钱途亮放下衣领,一挺身又跃到秦尔身旁,一手掀开被子,一手拽开秦尔掌下的软枕,捧着那双软手,动作麻利地把人揽进了怀里,你不嫌弃我,我当然也不会嫌弃你。
冰冷的被窝猛地钻进一具温热的身体,体温透过衣料,暖了秦尔的心。
左腿在被里挪着,够到秦尔垂直放置的左腿,脚掌微抬,贴上水肿隆起的脚背,钱途亮隔着弹力袜为秦尔暖着脚。
被窝一阵鼓动,看着被抽出来放在一旁的枕状垫,秦尔就能大致猜到,他的小亮仔在他的感知平面下都做了些什么。
细长蜷曲的手指虚虚地搭在洁白的毛巾卷上,手背被毛巾卷撑着微微隆起,维持握拳的弧度。秦尔那双单薄的手掌就那样安静地窝在钱途亮的掌心,不吵不闹,像是两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