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秦尔比钱途亮大了三岁,钱途亮进入这所高中时,秦尔那一届正好毕业。如果不是因为秦尔受伤休学,他们本应该正正好好地错过。了解秦尔受伤内幕的人都已毕业,旁观悲剧的教师当然也不会多言,秦尔所经历的那些,钱途亮毫不知情。
那年学校消防演练,整栋教学楼的师生都需要撤离。
我排在我们班男生队伍的最后。
到了三楼,我前面那位同学一脚踩空,就要摔下楼梯,我拉了他一把,从楼梯上滚下来,伤了颈椎。
秦尔蜷着身体、头颈向下地从楼梯上滚下来。台阶一下一下硌着脊背,他的整条脊椎都是火辣辣地疼。那是他最后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肩膀以下的身体。跃过最后一级台阶,秦尔的身体不受控地摔飞出去,脆弱的后颈重重地撞击拐角处的水泥承重柱。
耳边是同学们的尖锐惊叫,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我瘫痪了。
秦尔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他的嘴角一直维持着毫无意义的弧度。
听着秦尔的声音,钱途亮把怀里的手臂越搂越紧。右腿在被窝下悄悄挪上了软枕,双腿一捞,他夹紧了秦尔松弛无力的小腿。
这时候,钱途亮只想靠秦尔近一点,再近一点。他想像秦尔刚才抱着自己那样抱着他,他想把全身的温暖都传给他。
所以,想放弃的是你救的那个同学?
心疼至此,钱途亮的头脑依然清晰。
嗯,亮仔很聪明。
伸出右手,秦尔用掌根蹭了蹭钱途亮的肩膀。细瘦的小臂架在宽阔的肩后,秦尔拖着上半身,凑近钱途亮。
顺势把手臂绕到秦尔腰后,钱途亮微一使劲,两人的身体就靠在了一起。
如愿以偿地,钱途亮抱住了秦尔。
他不能接受我为了救他而终身残疾。
还有就是,在我摔下来昏迷以后,他搬动过我的身体,可能造成了二次伤害。
他很内疚。
医生也不能确定,如果熊戴祺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秦尔身边,把秦尔搂进怀里,那么秦尔的身体损伤是否就会降低一些。
可这个世界,本就容不下如果。
重残,就是降临了。
熊戴祺他就是无法原谅自己,他无法原谅那天的一脚踩空,无法原谅自己对秦尔造成的任何伤害。即使只是可能,他也无法原谅。
所以你就伤害自己,来阻止他?
摸着秦尔手腕处的伤疤,钱途亮心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嗯。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继续做傻事。
熊戴祺不能原谅自己伤害了秦尔,他不愿秦尔因为任何原因,受到任何伤害。
他近乎偏执地想护秦尔周全。
所以,当他的自我伤害波及秦尔时,他立刻就停下了。
你可真伟大,为了救同学做到这份上。
还调侃钱途亮呢,秦尔自己才是助人为乐模范,才是感动中国的好同学吧?
他不是普通同学。把脸半埋进被子里,秦尔的声音闷闷的。
不是普通同学?那是什么?是好同桌?是好朋友?还是...
怎么?是初恋?
心脏砰砰地跳,钱途亮努力调整着呼吸,担心让秦尔察觉异样。
嗯..算是吧,不过我们没在一起。
我们约定不能早恋,约好了在成年那天在一起,可是还没等到生日那天,我就出事了。
熊戴祺和秦尔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本来,他们可以在共同成年的那天成为情侣,却因为一场意外,彼此失约。
三年来,这是秦尔第一次把这个故事说出来。
那后来为什么没在一起?是因为...你的身体?
心脏在胸腔里乱撞着,就快要从嘴里吐出来,钱途亮已经顾不上措辞,顾不上自己的语言是否会伤害到秦尔。
此时此刻,他只想求一个答案。
嗯。
不想有任何隐瞒,秦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来医院看过我几次,我...我刚受伤的时候真的很狼狈,情况比现在差多了。
那几个月,秦尔坐不起来,秦尔抬不动手,他甚至,连脖颈都无法扭动分毫。
熊戴祺的每一次探病,都是小心翼翼地远远观望。哪怕只是极短暂、极短暂的眼神接触,秦尔眸中的挫败,都足以令熊戴祺当场崩溃。
他内心自责,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障碍,没参加高考就被送出国了。
午睡前刚探明了内心的答案,现在却又听着秦尔讲起他那悲壮狗血的初恋故事。一切,都那样刚好,像是算准了时机,要掐灭那刚刚冒出火苗的感情。
钱途亮不知该后悔,还是该庆幸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他不知现在,是该为秦尔的初恋而嫉妒惋惜,还是该为秦尔的坦诚而开怀欣慰。
看呐,激起他保护欲的那个人,原来,是为保护他人而伤的呢!
果然,秦尔从来都不需要他的保护。果然,一切的保护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那么刻骨铭心的初恋,该是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吧?
阴阴沉沉的黑雾,搅得钱途亮的大脑一阵抽搐。情绪坠入谷底,他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过了许久,钱途亮才哑着嗓子,最后确认一句。
他,是男生吗?
秦尔的回答,依然没有丝毫犹豫。
是。
啪,钱途亮心里的那盏灯,关上了。
第19章19
钱途亮最终还是没在秦尔家过夜。
俞鑫楠虽然心里有气,却还是不放心把生病的钱途亮就这么丢在秦尔家。恼火地挂了电话,俞鑫楠一边扒着午饭,一边对着俞妈一个劲儿地吹着耳边风。他一会儿一脸担忧地念叨着钱途亮如何如何排斥住在别人家,一会儿又摇头叹气地喃喃着秦尔自己身体也不好,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照顾钱途亮。
儿子的话在俞妈脑子里绕了一下午。思来想去她还是放心不下,终于,在下班前拨通了钱途亮的号码。
接到俞妈的电话,钱途亮是松了一口气的。
听了秦尔的受伤经历后,钱途亮的情绪一直不太高涨,他心中的小火苗被浇灭了,整个人从内而外地冒着一股颓唐的焦味。
彼时秦尔已经请林衍帮忙推掉了下午的复健,正操纵着电动轮椅,在不大的厨房里转悠着。检查了家里现有的食材,秦尔又在心里列了一张清单,想拜托刘姨在晚饭做一些爽口下饭的菜品,来弥补钱途亮午餐的寡淡。
看着秦尔一如既往的笑颜,听着秦尔温和如常的嗓音,钱途亮却只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止不住在心里想象故事中那个初恋的模样。能被秦尔如此珍视,对方一定是个很棒的人吧?容貌应该是和秦尔相配的俊美,性格也应该是温温柔柔的,应该也是一个极其善良、内心柔软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一场意外,因为一个无法确定的可能性,就陷入自责的死胡同,甚至渴望以死谢罪。
钱途亮在心里不停擦擦改改,想临摹出秦尔初恋的轮廓,却实在摸不清,秦尔到底会喜欢哪一种人。反正,肯定不是自己这个类型的。像他这种学习不太好,表现不太乖,生活里挤满训练和比赛的体育生,一定不会是秦尔喜欢的类型。发达的运动细胞一直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特质,这是第一次,钱途亮为自己的笨拙粗糙而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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