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累得很,她和杜若都没少走路,也不想叫杜若太辛苦,干脆吩咐刘福去提膳,让半夏带着宫人打扫西配殿,安排杜若从箱笼内找出她存着的被褥和软绸布整理寝殿,好歹别就着尘土睡觉。
不管是刘福还是半夏都是刚来,连同粗使在内,一时也看不出好坏,虽说长眼睛的都知道这是个冷灶,眼下也没人懈怠。
半夏和刘福本就没什么人脉和大能干,连各宫都没进去过,不过是洒扫上出来的。见刘福拿着杜若给的银子出了门儿,半夏先叫苏拉去提了些水过来,自个儿也老实干活儿。
对他俩来说,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他们谁也没准备闹妖,怎么不比洒扫上强啊。
因此在慎嫔这边想着拿下贱奴才羞辱静嘉的时候,丽景轩西配殿内,除了看起来稍微破旧点,倒也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
如此情形,叫静嘉和杜若都松了口气。不管以后如何,眼下都老老实实的,她们就能松口气。
什么打不打压的,只要不打到她们皮子上,能安分度日,也就是主仆俩唯一的念想了。
只她们不知道,这份静好也只好过了一夜。
静嘉白日里走多了路,这些时日又被折腾一溜够儿,身上疲乏得紧,就多睡了会儿。
可没等她从还有淡淡尘味儿的炕上睡到自然醒,就被半夏惊慌失措叫醒了。
“小主,您快起来去看看吧,杜若姐姐被赏了板子,这会儿正在咸福宫门口挨打呢!”
刚睁眼还有些朦胧的静嘉,被这消息惊得猛然坐起身来,没用好膳导致的贫血让她眼前蓦地一黑。
不待缓过劲儿,她摸索着炕沿就要下来,打了个趔趄被半夏扶住。
“快,伺候我穿衣!”静嘉略能看清眼前东西,立刻苍白着脸吩咐。
随便穿上身半旧旗装,她连洗漱都不曾,带着半夏几乎用跑的速度往储秀宫门外走。
在太后示意下,各方几乎算得上嚣张的为难都没能让静嘉变了脸色,这一刻,她却是仓惶得彻底没了章法。
她曾想过她们主仆会被罚,只她没想过,这份恶意来的如此快速,如此汹涌。
她紧紧攥着拳头,花盆底都被踩出了风火轮模样,杜若绝不能出事儿!
第28章……
意外发生时候,刘福正好提早膳回来,半夏紧着叫醒了静嘉,她们到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只也没能拦着杜若已挨了十几板子。
是听响儿的打法,可打板子的苏拉长年累月拿包着豆腐的棉布练手,即便是听响儿也有叫人更受罪的法子,待静嘉远远看见时,杜若湖绿色的绸衣后头已经渗出血迹。
静嘉瞳孔猛地缩了缩,她咬着牙,倒是不用刻意就一副仓惶样子喊着扑过去——
“住手!”
也不知是提前得了吩咐,还是真停不下手,等静嘉趴在杜若身前,行刑的苏拉抡到半截的板子迅速落下来,横着打在了静嘉背上。
她立时就疼得闷哼出声,额头迅速浮起细密冷汗。
杜若急得虚弱哭喊出声:“小主您让开,您让开呀……”
慎嫔瞧静嘉如她所愿挨上了一板子,心里跟吃了仙桃儿似的舒爽,她拿帕子掖在唇角笑着哎呀:“安妹妹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罚个把不懂事的奴才,倒让你这般火急火燎,既然你进了后宫,还是该多注意仪态才对,省得叫万岁爷更厌烦。”
静嘉忍着从后背到腰腹间火辣辣的疼,一只手护在杜若背后蹲身下去:“奴才请慎嫔姐姐安,不知杜若如何得罪了姐姐,让您这么大火气?”
“这丫头明明瞧见我,竟然不行礼扭头就走,也不知她哪儿来的胆子这么猖狂!”慎嫔冷哼过后,慢条斯理道,“既安妹妹管不好自己的奴才,我这个做姐姐的,少不得要替你教训一二。”
静嘉忽略杜若死死抓住自己坎肩的手,只低着头恭谨道:“奴才管教不严,愿意替她受罚,望姐姐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慎嫔冷笑,悠然瞧着自己手上的玳瑁:“瞧妹妹这话说的,好像我多刻薄似的。芷元,你来说,以下犯上该当怎么罚?”
一旁芷元脆生生道:“回小主话,宫人以下犯上,若犯口舌忌讳,则赏皮笊篱十下,若属违反宫规,则板二十。”
“唔……打了多少了?”慎嫔若有所思笑着问。
拿板子的苏拉躬身:“回慎小主,十三下了。”
“这样啊……妹妹可是为难我了,毕竟祖宗传下来的理儿,无规矩不成方圆,后宫里哪个姐妹不知道呀?个个儿都鹌鹑似的乖顺,可巧妹妹身边人不知规矩,吃些教训也好,以后就该知道要安分守己了。”最后四个字被慎嫔说得意味深长,明显是拿皇上的口谕嘲笑静嘉。
静嘉仍低着头,还是那句话:“奴才愿意替杜若受罚。”
慎嫔看不清静嘉的表情,可她就是瞧不得静嘉那副平静的刺眼样子,她冷下脸来:“我若是不许呢?”
“我的奴才自然由我来管教,管教不严是我的错,姐姐若觉得不妥,大可请老祖宗做主,不管什么罚我都受着。”静嘉不冷不热道。
慎嫔再绷不住悠然神色,叫静嘉气得脸色发青:“你好大的口气,真当我不敢找老祖宗做主吗?还当是从前呢,也不瞧瞧你自个儿的身份!明儿个咱们就找老祖宗分说分说,我倒要看看老祖宗给谁做主!”
说完她冷着脸往回走,一进咸福宫大门儿,慎嫔就忍不住笑出来。
“这可是她自找的,我还寻思着,得多过些时日才能逼她漏怯昏头呢。”慎嫔笑眯眯道,“明儿个请安要热闹了,就是不知道老祖宗想把人逼到什么份儿上,咱到时鸟悄加把柴,老祖宗替容妃做再多算计也惘然。”
芷元讨好附和:“奴婢待会儿就去传话请人跟太医院交代,太医院今儿个估计要忙着清点药册子,您就瞧好儿吧。”
慎嫔闻言赏芷元一把金瓜子,心情很不错地去挑明儿个请安的衣裳了。
她跟静嘉过不去,并非因着争风吃醋,或者说她过往与人为难那些功夫,也从不是为了小情小爱,既然太后能凭包衣出身爬上去,她为何不能谋算皇后之位呢?
显然德妃和她都抱着一个想法,谁也不想叫容妃身边多个帮手。
德妃身世更好些,她纳喇家在宫里权势更便利,谁能笑到最后还是未知,此刻二人倒是不用言语就想到一块儿去了。
咸福宫外拿板子的两个苏拉对视一眼,都垂首立在墙根儿上,谁也没敢再动手。
静嘉踉跄着起身,艰难去扶杜若,半夏和刘福都陪她在旁边跪着,这会儿刘福赶忙上前接手,将杜若背起来。
半夏小心扶着静嘉往回走,有慎嫔吩咐,杜若已经被打得在昏迷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