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闻时只觉好笑。那时一心偏顾幺妹,不顾她处境的母亲,怎可能会说那些话?她一时不信,可如今,她却有些想去看看她了。
“便有劳江公公回了陛下的话,本宫想去那相国寺旁的小庵,看看国公夫人。”
她说罢了,便见江公公一拜,已要退下回养心殿去。她方忙叫住了人。
“江公公?”
江蒙恩忙回身过来,拱手问道,“娘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本宫只是在想,邢姑姑的婚事…”
对面的人,似怔了一怔,又忙到,“邢姑姑的婚事,自由得娘娘拿主意便好。”
“本宫记得在西凉的时候,江公公曾与邢姑姑买过一枚玉器,却好似不见邢姑姑戴过?”
“该是娘娘记错了。”
“奴才只是与自己买来的,并非与邢姑姑用。也未曾赠与过他人,一直戴在身上罢了。”
星檀却见他神色闪躲,只好提点着道,“那婚事,本宫还未曾与静太妃说起。江公公若有心,也该让人家知道的。”
“……”
对面的人沉了声儿,只晃了晃神,方才应上话来。
“诶,奴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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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秋风更烈了几分。内务府的矮房修葺得整齐,全是与奴才们住的,便早早熄了灯火。只一旁独独一间儿小院儿里,还燃着几盏烛火。
朝北的正屋里,邢倩正拧了帕子,与榻上的人擦着面。
榻上的人呛着一杆烟枪,却已有些颓靡,不时放下烟枪咳上几口,又吐出一口浓痰来。邢倩只伺候着那痰盂接了过去。
待盥洗完了,那人却只嘱咐了声,“罢了,你出去吧。”
邢倩却未走,只抬袖从他手中夺去了那杆子烟枪,灭了火,又收去了一旁的榉木柜子里。
“这东西太医说不可多用,今日便就作罢了吧。”
张斯伯却也未曾与她挣拗,只由得她安排。自己翻身卷起一旁被褥,却叹气了声,才道,“罢了,你也管不得杂家多少时候了。那林家的好日子等着你。”
那官媒的消息虽未传得多远,张斯伯在宫中却是有些耳目的,不稍多做打听,皇后娘娘的安排,自会传到他耳朵里。他却也几分问心无愧,只合了眼。
“好在杂家这些年,未曾亏待你什么。到底还是好姑娘,如今也是熬着到头了。杂家这把老骨头松散着多时了,便就等着老天来收人咯。”
“公公莫说那些丧气的话。”
“那是娘娘心意,阿倩应承过公公,便自会伺候公公终老。公公无需多虑了。”
她说着话,却与榻上的人拎了拎被褥。却见张斯伯将脸往床里撇了开来,似又在深长叹了声气。
她只抿了抿唇,又去一旁将炭火炉子挑旺了些,才退出去了门外。
房门嘎达一声合上了,张斯伯方再缓缓睁了眼,只起身来,推开后头的小窗,对着添上清冷一弯明月拜了一拜。
他侍奉过元惠皇后,也是本着护着皇后的人。三年前承乾宫无主,他才好将人收在身边,也好叫人不受欺凌。如今护着她的人回来了,他自也该功成身退了。
“娘娘,老奴这身子骨已是不堪,太医药石无灵,只开得那杆子烟枪续命。许也该是时候,让老奴再去侍奉您了。”
第118章秋实(12)终章(下)
夜里约莫是下过了一场小雨,天又转凉了些。
帝后的车辇停在大相国寺门前的时候,已有些许武臣在门前候着。星檀被皇帝接下来马车,方又他送着往一旁的小庵里去。
那小庵堂藏在热闹的市井之中,并不打眼。朱门生白,似已久未打理。只庵堂前种了颗桂树,借着最后的秋风,还散出一缕清香。
星檀行到门前,方将皇帝推攘了回去,“那边还在等着陛下,陛下便进去相国寺吧。”
“真不用朕陪着你?”
星檀抿了抿唇,摇头道,“不必。阿檀与母亲好好说会儿话。”
“也好。”皇帝抬手与她拢了拢那狐裘领子,这才唤着华澜华泱来,吩咐照看好人。而后转身往相国寺中去了。
因得皇家出行,这条小道儿上的行人也早早被禁卫军屏退开了。那庵堂的门,却支开了一道儿小口子,里头的人,似并不想问外头的动静。
进来小院,见一方大小的平地,却种着各样儿花草。只因快入了冬,凋零了不少,唯剩得几颗□□还残留着些许花瓣儿。
婢子飞霞却正从厨房里出来,手中还端着要做的活计,见得眼前的人,手中的盆碗已然端不太住,直往后头退了退,方想起要作礼数,“是、是小姐…”
国公府中来了位表小姐,面貌与温惠皇后相似,被立为新后的消息,早已满城皆知。飞霞陪着夫人在这小庵堂里清修,却也只是听闻,从未回去看过。只今日见得真人,方知哪里来的什么表小姐。
星檀只微微笑着颔首,问起她来:“母亲呢?”
飞霞已忙垂眸下去:“夫人在佛堂,奴婢与小、不,不是。奴婢与皇后娘娘通传。”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看她便好。”
华澜华泱也止步在了院子里,星檀往对面的佛堂里看去,却见一身佛袍,正跪在佛像前头,似撵着佛珠正在诵经。她只缓缓走近了,却不忍打扰,只留着一道儿长影投在蒲团一侧,却也惊动了正诵经的人。
只三年不见,母亲头发已全然花白,回眸过来时,星檀却见她眉目比以往清淡了不少。
秦氏见得来人,惊得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虽听闻那些消息,却不想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