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1 / 2)

星檀一早出了芳宜轩。新婚头日,皇帝上朝受百官朝拜祝贺,皇后则得往后宫与长辈们问安。

如今太后姑母已往西南,与翊王母子团聚,也算老有所依。宫中长辈,便只剩下静太妃。皇帝这几年将后宫琐事交予静太妃打理,星檀自得过去听听,静太妃那边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只将将来了玉和宫,却是小祈王将她迎了进去。

“皇婶你可来了,太妃作了茶宴,在那边小亭里等着多时了。”

小祈王今日一身深蓝的长袍,抽了些条儿,如今俨然一副小公子的模样。星檀自也上前寒暄,正被他引着往宫苑中去,又问起他的学业来。

“皇叔看得孤王紧着呢。皇子鉴那么多位老师,全看着孤王一个儿。每个月还得与皇叔上交一份策问,可难死孤王了!”

说罢了,那小祈王面上一阵调侃儿的神色,“皇婶你可得加把劲儿,才能给孤王分忧啊!”

“……”星檀恍了一恍,方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一根枝头已戳去了人脑门儿上,“连你也催着?”

“可不是嘛。多个小皇弟给皇子鉴那帮老师门看着,孤王许还能清闲些啊。”

星檀无奈,只是一笑。目光却落在他指尖那枚白玉扳指上。那扳指玉色无暇,隐约能见得一点儿血色,也被藏在了里侧。

只是圈径儿有些大了,许是送去司珍坊调过,又缠了好些丝线,方能稳稳戴在他手上。

她方试探着问了起来:“这扳指,你皇叔怎交给你了?”

小祈王方面上还挂着的笑意,顿时消退了几分,只小大人儿般,唉声叹气道:“皇婶不知道,那年整个皇宫都以为你死了。皇叔便不听劝,非要亲征往豫州。临行前,便将孤王拉去大相国寺的高塔上。”

“他教孤王拜祭那些将帅之灵,又将这玉扳指交给孤王。皇婶您不知道,孤王年岁小,这东西可沉了。”小祈王说着,转了转拇指上那枚玉扳指。“上头有那些将灵的血!”

秋风来,吹得宫苑中的残枝沙沙作响,最后几片黄叶也跟着簌簌落下。

星檀的脚步也跟着停了停,她自记得起来那时玉老将军的话,那玉扳指上沾着血,皇帝方一直戴在身上。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年岁尚浅的小祈王,那时他亲征往豫州,到底是想做什么?

许是见她停了脚步,小祈王又曳了曳她的衣袖,“皇婶,皇叔心里一直有你,他可险些都要给你殉…”

“住嘴!”星檀听不得最后那字,方抬声将人训了训。“陛下如今安康健在,那些话怎么好说?”

“诶!”小祈王自似得了逞,笑呵呵认了错儿,“是孤王错了,皇婶可莫给皇叔说!”

二人一来一回逗着嘴儿,只行来了这处小亭,方见得静太妃果已候着了。桌上三道儿茶盏,八碟儿点心。静太妃端坐着,见星檀来了,只和悦笑着道,“可将新人盼着来了。”

星檀将将与长辈行了礼数,邢姑姑已将备好的茶盏送来了她手上。只敬过了茶,便见静太妃让人将那统管六宫的文书送了过来,当是回礼。

她自觉太过贵重,只推却着:“星檀将将回宫,许多事情还未能及太妃娘娘理手,且陛下也未曾下旨。还是请太妃娘娘收回去罢。”

她说罢,只将将一福,却被静太妃拉了过去身旁坐下。

“陛下未曾下旨,我这把老骨头可熬不住了。我虽不是陛下生母,却也是望着他长大的。这些年他心里受了病,还得你来作药石。你且回来了,便莫再走了。六宫文书你且收着,事情我自帮衬着你管。陛下那边,我自会交代。”

这话叫人不好推却,星檀只好唤邢姑姑先收了下来。只在与太妃说了些体己的话儿。便听得外头通传,说是内务府张公公来了。

张斯伯被人引来小亭,先与她和静太妃做了礼数,方道明来意。原是早前赤鑫供奉来的马奶茶等果品,还有些许玉翠珠宝,还等着听静太妃作如何用。

静太妃听完,笑看了看星檀,又吩咐回了张斯伯:“日后这些便都问回皇后罢。我可得图个清闲了。”

星檀自也几分轻车熟路,只留着些许在玉和宫,便叫人将马奶茶送去了养心殿,只因那是北疆的东西,想来皇帝是吃惯了的,也好让他再尝尝那味道儿。

余下的玉翠果品,便叫内务府依着宫外诰命的阶位排了排,改日与各家府上送过去便罢了。

只说话之间,星檀也不忘仔细打量了番张斯伯。岁月催人,只三年时光,张斯伯双鬓的斑白似又重了些。她只再看看一旁立着的邢姑姑,虽已二十有八,眉目良善沉静,若落在京城贵女之间,如今也不失颜色。

只是不知,人怎就跟了这位张公公。

从玉和宫中出来,邢姑姑且随着张斯伯去办那差事儿,只留得桂嬷嬷随着星檀往芳宜轩里回。临经得承乾宫大门前,那朱门如今早已紧闭,她方叫冉公公开了门,只想着进去看看。

公园中杂草枯萎,却仍有几分幽然。院中摆设,花草修剪,却几近与以往一样,似从未变过。再行入来寝殿,还能嗅得熟悉的果木清香。

唯有那暖榻上,似被人睡得久了,还留着些许痕迹。木理温润,淡淡泛着油光,该是被人抚摸着许多回了。

她只缓缓落座下来,触及那暖榻头的木纹,好似还留着皇帝的温存。

桂嬷嬷一旁见了,又将主子劝了劝,“这几年,若非陛下有要事,便会来这间屋子留宿。有时饮着酒,许便在暖榻上睡熟了,奴婢们也不敢多劝。”

桂嬷嬷说着,又叹了声气,“这院里的东西,陛下也一样也不让动。好在娘娘如今都回来了。”

星檀念念着起了身,“也是,如今都回来了。”

从承乾宫中出来的时候,她方想起另一件事儿来,桂嬷嬷这些年守着宫中,该是知道的。

“我记得以前,邢姑姑与张公公虽有些交情,却也不是那般的情分。怎就跟了张公公?”

她只是记得以往,若要说交情,邢姑姑许和江总管还要好些。而江总管每每与之说话,温润至极,即便是不大留心的旁人,许都能看出些许用意。那回在西凉,江公公还特地与人家挑了玉器,也不知送来了邢姑姑手上没有。

却见桂嬷嬷往她身边凑了凑,连说话的声响都小了几分:“娘娘有所不知,娘娘当年小产之事,还是邢姑姑叫张公公做了伪证,方全数算在了宁妃和贵妃头上。邢姑姑也是自那之后,方跟了张公公。”

“奴婢亦曾与她打探过几回,还是长孙家被流放抄家那日,奴婢与她一道儿饮了些小酒,她方说漏了嘴。道是,那是她最后能为娘娘做的事儿了。”

星檀听着,只觉心疼,“她又何必?”

虽是她设下的局,却也只叫邢姑姑将那木匣子送去皇帝手上,让他知道宁家用心险恶。宁志安传讹亵污她的名声,又要将信国公府都拖下水去,恰巧贵妃与宁妃又动了害她腹中皇嗣的心思,她方落此计策。

却不想连累得邢姑姑这身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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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色降得早,露水深重,秋风微凉。桂嬷嬷升起来炭火,门窗一合,燃起一缕合香,偏殿内便如暖春。

御膳房送来的晚膳,是江南的口味。星檀原也叫人去问过养心殿,原说皇帝还在议事,许是不能来的。等她用了一半儿,却听得外头有人来报,道是陛下来了。

正要出去迎驾,只将将行到门前,却被人曳着袖口,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