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笳小心翼翼摇头,不知道这些贵人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手段。慕策望着牧笳苍白的脸,瘦弱的身板,流着血却还勉力控制着不要颤抖的手,说:“言家都是废物,你行动倒还伶俐。以后,你调到我身边,随我修炼吧。”
慕策说完就走了,背影依然清贵高冷,雪白的衣摆上纤尘不染,仿佛永远不会沾染泥土。管事姑姑一直在耳边聒噪,牧笳跪在地上半晌,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竟然被殿下调走,还有机会修炼。这对一个罪奴来说,简直不亚于逆天改命。
这才是牧笳真正进入慕策视线的契机。慕策亲自发话,就算其他女子不忿也无计可施。牧笳调到慕策身边,衣食住行都得到巨大改善。然而最重要的是,她也有机会读书习武了。
皇子身边可容不得白丁,随侍皇子的宫女容貌、身形、气质、谈吐都要好。牧笳在宫中磋磨五年,终于真正接触到修炼的门槛。以前在言家时,牧笳陪着言瑶也读过书,但她是奴婢,伺候主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怎么能让读书分心?所以直到来了慕策身边,牧笳才真正意义上接受了教育。
要不是如此,她一个奴婢,就算再有天赋,没有足够的培养和练习,也终会废掉。
牧笳因为体内的凡人血脉被言家视为污点,被宫人欺凌侮辱,但等修炼的时候,牧笳反倒感谢她体内的凡人血脉。牧笳和牧薇一样,继承了牧野的修炼天赋,进阶很快。牧笳也因此得到提拔,正式从侍女变成侍卫。
侍女和侍卫一字之差,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其实象征着完全不同的地位。侍女端茶送水,打扫伺候,任何人都可以做,便是死了也没人关心。可是侍卫不同,这是慕策真正认可牧笳的能力。
牧笳转变成侍卫后,长信宫的宫女们都快酸死了。赐衣那天,和牧笳亲近的小宫女来给她梳头。窗外走过一行女人,阴阳怪气说:“有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殿下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高高在上,不容玷污,岂是罪臣之女攀得起的。”
小宫女推开窗户,用力泼了盆水出去。那些女人被溅湿了裙摆,气得不断叫骂,跺着脚离开。小宫女对着她们比了个鬼脸,依偎在牧笳身边说:“言瑶姐姐你别理她们,她们就是嫉妒。你是言家的嫡出女儿,血统高贵,清贵高华,怎么就不配了?”
牧笳看着镜面中女子微卷的长发,脸上的笑慢慢收敛。
言瑶自然配得上殿下。可是她不是。
镜子中,清冷精致的少女同样将自己卷曲的长发梳理好,挽成发髻。牧云归站起身,收拾散落在屋里的东西。她抖被子时,隐约看到旁边柜子底下有反光。
牧云归将东西扫出来,发现是一颗琉璃珠。这枚珠子质地普通,没有灵气也没有法力,牧云归看看地面,又看看珠子,轻轻皱眉:“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掉到这里了?”
牧云归一时半会想不懂,暂时将东西收好。她整理好仪容,推门,对外面的人说:“好了,可以走了。”
第97章真相一万年前的真相。
牧云归回到言府,里面的人一听到动静就出来迎接她,井井有条,不慌不忙,仿佛早上的变故并不存在。
今日的课程因为夫子“告假”,全部取消。牧云归用膳后,侍女走过来,轻声询问:“帝女,您要睡一会吗?”
牧云归在牧野家只睡了一小会就被吵醒,回来后反而睡意全无。她摇摇头,说:“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随便看看。”
“是。”侍女们应诺,她们把房间布置好,放了热茶、软枕、点心,然后轻手轻脚退下。今日出了太阳,阳光白而干燥,晒在人身上没什么暖意,牧云归坐在安静温馨的屋子里,缓慢翻书。
今日下午没事,她可以随意看书,看累了就能休息。这段时间日程安排得太紧,牧云归少有自己的时间,难得有一个闲适的午后,她想起自从言适把破妄瞳修炼笔记交给她后,她一直没好好看过。牧云归便拿出那本书,仔细研究。
言适不愧是言家那一辈中最有天赋的年轻人,笔记写的很详实,很多地方一语中的。牧云归先看功法,然后再看言适的批注,理解立马加深许多。
只不过言适并不是单纯靠自己修炼起来的,他左眼里放着一颗破妄瞳,那颗破妄瞳经过历代言家前辈的传承,已经积累了深厚的法力,能看到的东西和初学者自然完全不同。言适的很多批注都是建立在这只破妄瞳上,所以牧云归看很多地方都一知半解,不得其意。
牧云归看到五分之一,后面的内容读起来越来越艰难。牧云归心知就算硬着头皮看也理解不了,只能浪费时间罢了,便做了标记,暂时停下。牧云归收起言适的笔记,心想恐怕得等佛叶莲拿回来,她融合两只破妄瞳后,才能继续看接下来的功法。
看了一会书后,牧云归真的有些困了。她走到屏风后换睡觉的衣服,解外衣时不慎掉落一颗小珠子。圆润清透的珠子在地上弹来弹去,牧云归捡起来,发现是她在牧野夫妻家发现的琉璃珠。
珠子仅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中心有一个细细的孔,看样子原本有一串,不知为什么这颗掉落出来,还卡在牧野家柜子底下。
牧云归回想她在牧野家看到的景象,墙壁光秃,四处生寒,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牧野家里没有任何装饰,应当是当初采药女生病时,牧野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买药,后来实在没办法才去言家当侍卫。之后采药女死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牧云归仔细看指尖的珠子,这颗琉璃珠虽然小,但是打磨得十分光滑,里面的花纹也精美漂亮,不像是牧野家的东西。平民家看重的是实用,很少有人购置华而不实还易碎的琉璃饰品,这更像是富豪乃至贵族的习惯。
牧云归脑子里灵光一闪,莫非这是牧薇或者牧笳带过去的?琉璃花哨漂亮,又不如金玉贵重,确实像是贵族人家的侍女会佩戴的东西。
牧云归捏着琉璃珠站起来,试图推测它原本是什么模样。这颗珠子圆润小巧,手链、项链、首饰其实都有可能,牧云归一时猜不出来,就先把琉璃珠收好,自己散了头发去床上睡觉。
牧云归最近缺少睡眠,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外面天都黑了。牧云归看了眼时间,竟然都已经亥时了。
府中万籁俱静,侍女们可能看到牧云归睡了,不想打扰她,连晚饭都没有叫她起来。牧云归刚睡了一觉,精力十足。她不想惊动侍女,自己披了斗篷,轻手轻脚去雪地里散步。
今日是满月,夜风凛冽,晴空万里,星子被冷空气擦拭得明净璀璨,宛如一条盛大的河。明月静静悬挂在苍穹正中,四周静悄悄的,一眼望过去分不清哪里是积雪,哪里是月光。
牧云归漫无目的走了一会,不知不觉靠近府邸边缘。她打算折身时,忽然看到前方房顶上坐着一个人。明月高悬,白雪皑皑,他独自一人坐在房顶,背影萧萧。
牧云归看了一会,还是调转方向,朝前方走去。
牧云归轻轻落到房顶上,踩过瓦片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江少辞静静瞥了牧云归一眼,又抬头看向明亮冰冷的月亮:“你醒来了?”
“嗯。”牧云归压着斗篷,坐到江少辞身边。帝御城少有高层建筑,坐在房梁上视野顿时开阔,牧云归看着脚下规整肃静、四四方方的城池,轻声问:“中午,你们说什么了?”
江少辞淡淡道:“你听见了?”
牧云归静静点头。江少辞看起来完全不意外,牧云归醒来的时机太巧了。慕策只有刚进来时闹出了动静,牧云归要被吵醒也该在他们过招时,怎么可能前面毫无察觉,在他们谈话陷入僵局时正好惊醒?江少辞在牧云归推门出来的时候,心里就有预感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风静静从脚下穿过,月色和雪色交相辉映,庄重的帝御城笼罩在一片氤氲的白中。牧云归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问:“霜玉堇是什么?”
“霜玉堇是北境的圣花,对提升修为有奇效。据传服用霜玉堇的人,无论是什么修为,都能立刻突破瓶颈,晋升到下一阶。”
“无论修为高低?”
江少辞点头:“无论修为高低。”
牧云归若有所思,照这样说,无论服用者是一星还是六星,只要服用就能立刻进阶,那越高阶的修士越有利。这么大的诱惑,难怪霜玉堇被称为圣花。
牧云归问:“你当时想给谁用?”
江少辞单膝曲起,手搭在膝上,道:“就不能是给我自己用吗?”
“你不会。”牧云归声音很轻,但语气十分坚定,“你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