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聚兖州,随后一起南下,进入豫州许都。
汜水关。
黑色大马冲出关隘,不久后,独自在这片初秋宜人的阳光里,甩着马尾啃食青草,两鬓斑白的身影负手站在关隘前,目光望着这一切。
阳光照下来,汜水关三个字让他陷入往昔的回忆。
“这里当年大军云集,为夫就站在那边的城楼上,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阵列都延到了天尽头,那旌旗林立的就像一片片彩云,夫人可是没见到那场面,战鼓震天,人声嘶喊,当时文远人都在发抖”
一人抽了抽嘴角:“辽可没有”
“还是高顺好啊,让他站那里不动,就真的一动不动,这就是为夫为什么不让他当骑将的原因,这家伙冲进去说不定就直接往敌阵中军冲了,还不会拐弯的。”
高顺伸手摸了摸脖子,又扭了扭:“顺会拐啊。”
前面,严氏捂着嘴笑了一下,看着走在前面的夫君,“那后来呢”
“后来”吕布伸出一支手指着远方的城门,笑了起来:“哈哈联军鼠辈纵然人多,为夫岂会惧怕他们,当时就叫魏越、成廉、张辽、宋宪四人随为夫领三千并州骑兵就从那里出来迎战。”
“联军人很多,父亲就直接冲过去了”吕玲绮抱着膝盖坐在草皮上偏了偏头。
高大的身影豪迈的挥开手臂:“不然如何董卓就给我那么一点兵马,还让一个西凉记不起名字了,让对方牵制为父,若不冲阵灭一灭关东联军士气,凭这汜水关哪里能挡住,不过这一冲,才知道关东诸人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河内王匡,就是上月过河内出城款待你的那个老胖子,他麾下一名大将还想拦为父,就给他一个只报姓的机会一戟就砍了。”
周围一批旧将大笑起来,他们望着这里,在戏说的语气中,难免露出回忆的神色。
“不过,这里面也有武艺高强之辈,关羽、张飞就在这关下与为父厮杀上百回合,他俩武艺确实非人所及,但为父座下有赤兔马,想走,岂是他俩能留住的,直到被公孙都督一箭射中马屁股,才打了一个不相伯仲”
张辽杵着剑坐在不远,看着阳光里不时说笑的旧主吕布,发现对方真的不一样了,若换做从前的性子,这样丢脸的事他绝对不会这般说出来,更不会与他们,聚在一起如此轻松的说笑。
鸟儿飞过,阳光照着发髻斑白的吕布,倒影在地上拉长。
不久,那位曾经睥睨天下的温侯吹了一声口哨,黑色战马抬起头撒开蹄子跑了过来,他翻身上去,一勒缰绳朝妻女、众人大笑:“诸位,该是去许都了去看看公孙都督封王盛况”
“是”
第七百二十九章晋王上
天光十月,已是宜人的秋。
北面战事停下后,随着公孙止封王的消息传出,许都再次热闹起来,走南闯北的商人循着商机而来,瞻仰这一盛事的各个阶层的人,从陈留、定陶、临颖等等附近县城、乡镇赶来凑热闹,一时间,许都各条街道,酒肆、食肆间人满为患,就连城外偏远的歇脚店也不一定空房。
这样的氛围也导致许都官府绷紧了神经,严加戒备可能出现的乱局,眼看北地都督加封为王的日子愈发临近,许昌府尹满宠为此熬了数夜,白发都多了几根。而今日下午,各国使臣队伍进城,引起一阵骚乱,对于这些域外之邦,城中百姓之前就听闻过西域诸国断西征军后路的之事,感到义愤填膺,围观中有人捡起石头朝对方掷了过去,打在一名骑马的西域使者头上,差役连忙过来,倒也未为难那人,只是将人驱走作罢,甚至一些浪荡子见状,爬到街边树上,或楼舍上面朝过去的队伍吐口水。
车师、龟兹在西域也算大国,被吐口水,面上不好看,虽然城中汉人差役已经做出驱赶,但对方并未惩戒那些人,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可忆起之前于阗、莎车、疏勒三国把这东方的巨人给得罪的彻底,忍不住心里骂了几句,而眼下他们也就只得忍气吞声,当作没见到。相反,三韩部落和邪马台、狗奴国等使者倒是乐呵呵朝四周的汉人点头,用着学来的礼仪朝他们行礼,别扭的动作迎来不少哄笑。
之后,游街般的使臣队伍进入驿馆暂住下来。
十月初五,承光殿中刘协从梦中惊醒,坐在床榻上满身都是汗渍,惊恐的看着旁边陪侍的宫女,将她推下床榻:“滚下去朕不要服侍”他手脚有些发凉的下了床,那日曹操身死后,公孙止举剑对他说的那番话,犹如梦魇一般让这位天子难以入眠,就算睡着也是胆战心惊,每次都会被吓醒过来。
随身的心腹宦官给他披上一件袍子,这才走出殿门,外面夜色深邃,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但整个皇城到处都是巡逻的北地士兵,甚至曾经曹操安排的士卒都一律撤换成了公孙止的部下,几乎五步一岗,三步一哨。而延绵的皇城城墙上面,火把光芒照亮天空,他能看到那些一队队持戈背弩的士卒从上面过去。
整座皇城戒严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就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真把皇城当他家了啊”刘协站在宫殿的二楼咬牙发出低沉的声音,他隔着围栅望着夜色中一座高台的轮廓毓秀台,作为这次封王的高台,工程浩大,高六丈有余,占据两亩地,从七月中旬开始一直持续到十月方才修筑完毕,“这座皇宫只能是朕的,也只有朕才配,一个马贼起家的人”
话还未说完,身后一名北地士卒已经过来:“启禀陛下,该是准备封王之事了,百官五更天后就要进宫准备。”
望着毓秀台的天子顿时化出笑脸,朝那士卒点了点头:“朕这就过去准备。”
皇城之外,城池安静,偶尔传出几声鸡鸣。
不久之后,天色青冥起来。
城中最大的府邸亮起了灯火,侍女仆人开始前前后后的忙碌,三名丫鬟端着温水快步走入檐下,在一扇亮有灯火的房门前停下,里面有女声说了句:“进来。”之后,方才战战兢兢地进去。
“放那边,你们先出去。”
屋里响起伏寿的声音,三名侍女连忙福了福礼,一前一后的出去慌张的关上了门扇。屋内,身形窈窕的女子取过案桌上的木梳,在铜镜前端坐的男人身后轻声笑道:“下面的人一见到夫君,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的,比天子还要威”说到这里,她陡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差点没了顾忌,话语便停了下来。
木梳滑过一缕一缕头发,也有些许白迹。公孙止望着铜镜倒映出背后的女子谨慎的面容,笑了起来:“卧房之内,只有你我,不须谨言甚微的说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那蔡姐姐,你也是这般说的吗”
“自然。”
公孙止看着一点点梳起的发髻,握住女子的手:“同枕之人,该没有隔阂,不然行乐也如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