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安稳过日子,其实倒也不错。”说完,从妇人怀里抱过已经睡着的儿子走了进去。
严氏站在檐下,只是叹口气,知道丈夫心里是有疙瘩的,她跟着进屋不久,外面的街道,刚刚离去的马车并未走远,而是停在了附近一座小院门口,马夫去敲了门后,院内的灯火慢慢从打开的门缝里照出来,出现在门口的是高顺,看到敲门的文士,脸上愣了一下。
“不请儒进去坐坐”
高顺很快恢复常态,身子侧开,转身往回走。院内只有一个庭院,五间正房,三间侧方,只有个小院落,也没有种上观赏的花草,倒是有开垦出的一块小田,种着蔬菜,显得清平了一些。
“祭酒来找顺有何事”高顺打开正中的房门,请了李儒进去,又去倒了些温水,“若是让我投效公孙止,大可不必了,我听不惯口舌之利。”
灯火摇曳,暖黄照着喝水的文士映在关上的房门上,李儒擦了擦嘴,摆了下手,“我来非劝将军投都督麾下,而是为温侯之事过来”
“他心里有结当捋顺才是,你常在他身边,该是知道的。”文士笑眯眯的望着怔住的身影,便是这样起了一个头。
夜还很漫长。
第三百七十二章敲打、分割
夜风安谧的吹过巷口,与高顺碰面短暂的谈了一阵,李儒不久便出了这处宅院,回头看一眼关上的院门,挥手示意马夫不上车,他想要独自走走,离开高顺宅院的巷子,外面的街道已看不到人了,冷清的长街仿佛对应着黑夜之上遮掩的星月。
“数件事一起要做下时间上应该是够的。”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低声呢喃。这位曾经心毒的谋士已经四十余岁了,来上谷郡投入公孙止麾下一直藏藏掖掖,但地位从未低过,后来东方胜去世,将整个北方五郡的政事托付给他,正式走上了北地的军政核心。
再过几年,他也是年过半百了,往日的诡厉、阴郁,变得更加内敛,人看上去温和了许多,但熟悉这位文士的人,都不会轻易与他攀交,这一点上,李儒自然也非常清楚,如今主公麾下三系倾轧,西凉一派人太过稀少,借此机会,他想让高顺引出吕布,在未来为西凉系,也为自己增加重要的筹码。
毕竟他已经没有了当初董卓这样的靠山了。
更何况北地的局势瞬息万变,去年秋季,辽西鲜卑单于锁奴一举击溃更北之地的丁零人,虽然只是一股微不足道的部落,但他已经隐隐看出主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一旦向西拿下更广阔的草原,那里将是汉骑的巨大牧马场了。这样的机遇下,只要曹操对袁绍开战,休养了数年的北地,将真正的让天下人看到什么才是铁骑洪流席卷大地的姿态。
而李儒眼下迫切的表现之外,更多的还是要站稳在核心中。
“最后一步该是辽东了”
走完这条街道,微寒的风扑面而来,让他从思绪里清醒,又轻声呢喃一句,不久之后,李儒走上了马车,还有许多的事摆在案头等着去做。
夜风呜咽着从这里过去了,黑夜渐渐翻过去,东方泛起白光,已是次日清晨,沉睡的城池苏醒过来,人声再次响起时,一匹黑色的战马驮着高大的身形在重重护卫下出了气势雄伟的府邸,去往城外。
北面,三十里军营。
朝阳升上云端,一堆堆篝火已经熄灭,残留的余烟还缭绕的飘着,错落有致的帐篷一路延伸进中央最大的帅帐,周围巡逻走过的俱是鲜卑骑兵,锁奴领着拔陀、泄归泥、郁筑鞬、狸买等数名草原上的勇将,其中也有一名汉将督骑,与他们站立帐外一字排开。
营地并不大,此次进到上谷郡地界的鲜卑骑兵不足一千,但此时周围巡逻的骑兵比之以往多了肃杀的气氛,因为北地的狼王过来了。
“单于,狼王何时会来已经站了许久了。”将领中有声音低声开口询问。
锁奴直视着前方,春日的金辉照到他脸上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耐心等着,此时在汉地,不要将草原上的骄横拿出来,见到都督,自己把话音压小一点。”
“憋是。”名叫泄归泥的草原将领看了看旁边不远的汉人督骑,便是改了口,他身形算不上高大,但他曾是鲜卑大人扶韩罗的儿子,父亲被轲比能杀后,只得归顺,后来锁奴杀了轲比能,他帮忙压服其余鲜卑贵族。
说话间,营地外面渐渐响起马蹄的轰鸣,远远近近的,数百匹战马的身影踏着碎泥、草屑冲入辕门,首位的黑色大马,雄壮矫健的冲至大帐前,高大挺拔的身形一抖披风,翻下马背大步朝锁奴过去,周围数百骑士齐齐下马,营地里便是轰的一声齐响。
“锁奴见过都督”
“拜见狼王”
锁奴见到身形过来,连忙拱手单膝下跪,身后众将也齐齐跪下大喊了一声。拱手低垂的视线里,覆有甲叶的靴子走入视线里,他抬起头望去时,北地狼王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都起来吧,今日过来,就是处理你们带来的丁零人和羯胡,带我过去。”
“是”众人应了一声,方才起身。
名叫拔陀的鲜卑将领去往营地后方安排了,公孙止与军中的督骑交谈一阵,随后才和锁奴一起过去,脚步缓行,这位气质如山岳的狼王微微侧过脸,“两部七千六百多人,你觉得如何处置他们”
“全凭都督吩咐。”
错开一个肩头的距离,锁奴压低了声音跟在后面。留有短须的嘴角笑了笑,公孙止示意他不用紧张,随后转回头,背负双手继续朝前走。
“你心里有想法,但是不敢说,这是对的,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也比去卑强,这些年你们辽西的鲜卑繁盛了,大多都是你在操心劳力,他心里有嫉妒是很正常,反而你该高兴。”
锁奴低了低头:“是。”
脚步跨过后营的辕门关卡,公孙止打量了几下守卫的鲜卑士兵,帮他们理了理腰间的兵器,话语亦如往常的在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坐错了、站错了,就全乱了,后果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冀州要打仗,我们就要肃清后方,今年要把辽东敲碎,到时候还需要你辽西鲜卑出力。”
“是。”
其实公孙止的话里,锁奴自然听的出来里面带着敲打自己的意味,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不要做出格的举动,毕竟大部分鲜卑百姓、贵族都被安置歠仇水附近作为人质,真要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后果确实让他难以承受。
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入后营。
哀嚎、哭泣的声音钻入耳朵,巨大的校场上,黑压压一片人影或跪伏,或捆缚躺在地上,泥到处都有血的痕迹,边缘的地方,还有几句裸露的女子尸体,几名鲜卑士兵正在拔陀喝斥下系上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