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道。
“不错,”花染叹口气,苦笑道,“小弟的仇家已经知道此事,他们很快就会来找小弟报仇了。”
“杀人偿命,这有什么不对”燕重衣冷笑道。
“咳咳”百里亭微笑道,“来来,喝酒,何必为了这些小事而大煞风景”
清纯的酒色就像是思思的眼波般泛起一层朦胧的微光,比月色更温柔。
百里亭举杯一口饮尽,咂了咂舌头:“好酒。”
“的确是好酒。”花染看了燕重衣一眼,“燕公子何不尝一尝”
“这酒喝不得。”燕重衣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为什么不能喝我都已经喝过了。”百里亭抢着道。
“你喝得,我喝不得。”燕重衣摇摇头,“这酒有毒。”
百里亭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嘎声道:“这酒里下了毒”
“你那一杯没有,下了毒的是我这杯。”燕重衣看着花染,眼神中充满了讥屑之意,“只因花公子要对付的人是我,你喝多少酒都没有关系,但我只要喝一小口,立刻就会出事。”
花染神色不变,微笑道:“燕公子看到小弟下毒了么”
“你的确没有下毒,因为下毒的人根本就不是你。”燕重衣看了思思一眼,“毒在那位姑娘的指甲里。”
“这只是一种很普通的指甲油而已。”思思妩媚地笑着,伸出嫩如春笋的手指,鲜红的凤仙花汁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眼的妖艳。
“可是这酒只要沾到了一点点,就变成了一种毒药,就可以让我立即倒下。”
“思思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思思似乎很委屈,一脸无辜,楚楚可怜,“那么思思再为燕公子斟多一杯酒,既为陪罪,也为了证明思思是清白的。”
思思又满满斟了一杯酒,自己先浅浅啜了一小口,微笑道:“燕公子,这杯酒若是有毒,思思岂非也就一起中了毒”
燕重衣依然一动不动,摇头道:“这杯酒我还是不能喝。”
“燕公子还是不肯原谅思思吗”思思的眼中似乎已有泪光,泫然欲泣。她的确是个很有经验的女人,懂得眼泪是征服男人的铁石心肠的最有效的武器。
“这酒也有毒。”燕重衣竟似不为所动。
思思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滴入酒里。
“就算你的疑心病再重,也不该如此对待女人。”这一次连百里亭都坐不住了,脸色铁青,忍不住冷笑道。
“这酒本来没有毒,可是一沾到她的嘴唇,就变成了毒酒。”
“毒在她的嘴唇里”
“下毒,是暗杀的一种,下毒的方法就像暗杀一样,也有很多种。”燕重衣沉声道。
百里亭一时为之气结,忽然觉得,和燕重衣拌嘴其实比和女人吵架更无趣。
“燕公子实在是个可怕的人,思思做的如此隐蔽,居然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花染神情淡定,笑得更加动人。
百里亭却瞪大了眼珠子,吃吃道:“这酒真的有毒”
“的确如此。”花染摇头苦笑道,“小弟本想先放倒燕公子,然后以他的性命作为诱饵,强逼任我杀现身,但现在我显然低估了他。”
“连我都拿他无可奈何,花兄这么做,岂非自讨没趣”百里亭轻叹一声,“不过思思姑娘下毒的功夫也实在匪夷所思,令人闻所未闻。”
花染看着燕重衣,叹道:“燕公子能否告诉小弟,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燕重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就是看出来了。”
思思绝对是一个让男人毫不设防的女人,而且她的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完美的,是如此的不着痕迹,根本就找不到破绽,燕重衣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有一种奇异的本能,可以预知危险,从而化险为夷,任我杀是这种人,燕重衣也是这种人。
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天生一副厚脸皮,纵然诡计被拆穿,依然可以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甚至照样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你称兄道弟,仿佛一切都根本没有发生过。这并非因为他有风度,有涵养,实在是因为他太奸诈,太狡猾,比狐狸还精明,比毒蛇更能忍。
花染无疑就是这种人。此刻他脸上依然笑意未褪,从容道:“燕公子,今日相遇,也算我们缘分不浅,你既能和百里兄做朋友,自然也不会嫌弃小弟”
“我和他不是朋友。”燕重衣冷冷地瞧了百里亭一眼,大手轻挥,“我也不会和你做朋友,你这种人实在太可怕、太危险,就像是一条毒蛇,就算没有人去招惹你,你也会突然发疯咬人一口。和你这种人在一起,饭也不能吃,酒也不能喝,觉都不敢睡,人生岂非无趣的很”
“过奖,燕公子的夸辞,小弟实在受之有愧。”花染脸色不变,抱拳笑道。
燕重衣苦笑一声,再不瞧他一眼,“呼”地跳下车厢。
“你做什么”百里亭急叫道。
“你是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我不喜欢和这个人在一起”燕重衣冷冷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女人,但至少这里有酒,你何苦非要难为自己”
“你留下,我走。”燕重衣竟真的抬步就走,百里亭气得全身发抖,回头看了看思思一眼,狠狠地叹了口气,终于也跳下了车厢。
“百里兄,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要跟他一起走”花染愕然问道。
“我已经别无选择,因为我需要”说到这里,百里亭忽然闭上了嘴。“我需要他的保护”,这种话他怎么能说出来堂堂一个世袭一等侯,居然落魄到这种地步,假如传将出去,岂非是种很丢面子的事
“百里兄,你先上车来,他走不了多远。”花染似乎隐隐猜到了几分,却不说破,“他喜欢用脚走路,就让他走吧,我们坐车慢慢跟着他也是一样的。”
“这人一走起路来,永远无休无止,不停不歇,谁也追不上的。”百里亭望着燕重衣渐去渐远的背影,显然有些无奈,又有些迟疑。
“百里兄请放心,就算他走到天涯海角,我们总也能跟上,更何况,他根本就走不出十里。”花染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很诡异,“你别忘了,前面的枫林里,还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呢”
百里亭拧紧了眉,将信将疑,犹在迟疑,一扭头突然瞧见思思那一对勾魂夺魄的灼热的目光,忍不住轻叹口气,终于不再犹豫。他本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这一生中从未缺少过什么,尤其是美酒和女人,燕重衣这人冷酷少言,和他走在一起,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时辰,百里亭却仿佛觉得已是三个春去秋来的漫长。这种滋味,岂非正如人间炼狱般痛苦的煎熬
第七章出鞘剑
月是故乡明。
当时月犹在。
思念最是使人愁,点点心上流。因为朋友,所以思念;思念,却也总是因朋友而深刻。
燕重衣和任我杀都是孤儿,都是杀手,都是在别人的抚养下成长,他们有着相同的遭遇,有着相同的命运,同样没有明天,同样不知归路,杀人的同时,同样也正在等待着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