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对沈安国十分不感冒,沈安国知道,他站在坝场中央,对着周围的老百姓说:“大家都是一个屯的,你们肯定都认识我,别的咱不说,我的人品大家想必都清楚。贪污受贿这种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大家要是不信,往后的日子可以监督我,但凡我要是做得有一点不好的,我都引咎辞职。”
天冷,穿着棉袄出来都还冻手冻脚呢,大家都不乐意在这里冻着,有人揣着手在人群里高声问:“我们可不相信你,你是梁德胜的女婿,他贪污的那些粮食没准你就在中间插了一手呢。”
这话一出,霎时间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共鸣,大家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对啊对啊,梁老六说得对啊,安国这小子没准就跟他岳父是一丘之貉呢。他之前对梁家多好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是呗。明明还没结婚,但逢年过节的礼从来没落下过,对梁红玉也特别好,新裙子新鞋子是每个月都有,她有一年还戴了一只手表,说是什么沪市的牌子,叫梅花牌呢。听说老贵了。”
“当兵一个月能有多少津贴?更别说他还得交钱给父母呢,这样一来他居然还有钱供给梁红玉挥霍?哎哟,别是真的贪污了吧?”
大家越说越觉得这事儿是真的,那几个没了亲人的人家看沈安国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沈安国听着众人关于他的议论,胸口闷闷的,感觉气都透不过来。
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村长必然会遭受大家的非议。他一点都没怕过,因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他的人品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别的不说,绝对的能做到公平公正,也绝对不会去贪污。
沈安国想得好好的,但他着实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反对他,而反对他的理由也十分的荒唐,就因为他是梁德胜的前女婿,为梁红玉花了很多钱。
多离谱啊?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还真有这个可能,你们想想看啊,正常男人哪个会戴了绿帽子还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就梁红玉跟顾浩林那点子事儿村都传遍了,他还特地回来了一趟,结果呢?他还不是跟人家卿卿我我的,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梁红玉手里吧?”
人都是擅长脑补的,洗这种情况下,大家开放思维,没一会儿就自动对沈安国的种种行为找到了解释,且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沈安国要不是当事人,没准就真的对她们的分析深信不疑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他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自己跟梁红玉相处的点点滴滴。
越想沈安国越觉得糟心,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之前会对梁红玉那么好,甚至有些好违背了他的原则。
能同意跟梁红玉在一起,他对梁红玉是有感情的。
那时候他们都还在上初中,梁红玉长得好看,人又温柔又善良,学习成绩也好,初中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她的,对她也有好感的人多了去了。
沈安国也不例外,他对她很有好感,于是在她询问能不能处对象时他思索了一会儿就爽快的答应了。
越跟梁红玉相处,他就越喜欢她。这些年来,但凡梁红玉想要的,沈安国想尽一切办法都会给她弄来。
她的要求也不高,刚开始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比如他妈烙的饼,比如他家刚刚炒的小黄豆,后来到商店里的糖果、点心。
随着时间以及他的津贴的增长,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从两三毛钱的扎头绳到两三块钱的雪花膏再到十二三块的连衣裙再到二三十块钱的皮鞋,最后到一百来块的手表。
梁红玉一步步的试探他的底线。他自诩聪明,又当了那么多年的侦察兵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梁红玉的意图。
不,也不是说一点也没发现,但那种想法实在是太淡了,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之后连深究都不会有。
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他自然生气,他也不是没有看出顾浩林对梁红玉的龌龊心思,他当时是怎么说的?让梁红玉从医务站申请调离到连队去。
那时候他的决心对坚决,这种事□□关男人尊严,也是每个男人都坚守的底线。
最后为什么不了了之?沈安国到现在都说不上来,现在回想起来,只知道那天梁红玉哭了,她对他诉说着自己长这么大所遭遇到的不公,她说起自己之所以会被人看不起传闲话是因为她的姐妹嫉妒她故意造谣的。
那时候的他一看到梁红玉的眼泪就慌了神,一听她哭以前的日子就心疼,在她捏着拳头说她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打脸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跟造谣她的人时心中满满的都是怜惜。
男人心一软,这件事情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沈安国以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的,他一直都认为嘴长在人家身上,堵嘴是堵不住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无视那些话,流言止于智者。
到了现在沈安国才知道他之前的想法有多离谱。他有多蠢。
梁红玉说她小时遭受了很多不公,可仔细想来,她儿时要干的那些活哪个小女孩不得干?她拿在嘴中对比着的梁清娴之所以不干是因为她有两个姐姐啊,她的两个姐姐疼爱梁清娴这么妹妹啊?
再说她这些年过得不好,日子很苦,可仔细想一想,十里八村的女孩子哪个的日子过得她那么好,能像她一样去读书的能有几个?
再说看不起她传她流言的人,无风不起浪,她要是真的跟顾浩林没有点什么,谁会传她的闲话?
医务站那么多,未婚护士跟未婚医生搭档的也不少,为什么那些人家就没传出来过这种不堪的传闻?
沈安国是真的想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简直就是个猪脑子,沈安国现在就恨不得时间能够重来,他一定会把那时候的他活活打死,再狠狠地反驳梁红玉,坚决的跟她分手。
分了手就没现在这么多破事了。
虞清娴站在人群的后头,一家人在一起看热闹,听着众人对沈安国的评价,虞清娴都替他感觉到糟心。
那个好运掠夺系统的能力确实是十分巨大,能悄无声息的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说,还能让人逻辑自洽其中的不合理。
沈安国以前做的那些糊涂事不过也是系统的锅罢了,可惜了,现在这口锅就得死死的扣在沈安国的身上了。
看大家伙现在的这幅样子,沈安国甘愿戴绿帽的热度没有两年是下不去的了。
公社的领导见到现场混乱的场面,再看看镇上来的领导皱着眉头的样子,心跳加快了一下,一把抄起自己的茶缸子狠狠地砸在桌上。
保存完好的搪瓷茶缸霎时间便瘪下去了一点,公社领导心疼死了,脸色也更差了:“安静安静,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你看看你们这呜呜泱泱的,成什么样子?”
屯子里的人不把村长当官,但对公社跟镇上的领导对上还是打怵的。看公社的领导生气了,大家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对于这个结果,公社领导是十分满意的,他继续说:“组织有组织的纪律,它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同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任命沈安国同志为二里屯的村长,这是经过公社跟镇上领导们开会研究以后决定的。”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么就足以证明沈安国同志的政治立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你们也真是敢说,三年灾害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沈安国同志远在桂西,他能联合梁德胜贪污?你当部队是什么地方?送进去的信件没人检查,发过去的电报打过去的电话没有人接听?”
公社领导的目光朝大家伙的身上划过,说得最欢的几个人垂下了目光。
公社领导很满意,他住了嘴,将接下来的时间交给镇上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