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真源,你还需要什么,趁贫尼还在这里,只管都说出来。只要不违规矩,我明日便托人替你送来。”
杨恒却从明月神尼的话语里听出了更多一层的意思道:“原来这地方连老尼姑也不能随便进来。”
想到自己日后就要在这三丈长两丈宽的地方与世隔绝、“静心思过”,心里头又是愤懑又是气苦,摇头道:“不用,正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明月神尼听杨恒语气平淡,却掩饰不住心中愤怒与讥诮之意,心中越加难受,自知无力更改宗主和众多长老的决定,不由得幽幽长叹,低声道:“是我没有尽到师道,对不起你和明昙师妹。”
杨恒素来听到的都是老尼姑对自己的训斥数落,耳朵里也磨出茧子了,忽闻她这般出自肺腑地自责,一呆之下想起自己平日里做事全然不顾老尼姑的感受,倒生出难为情来,轻笑道:“师父是个好师父,却是我这个弟子不肖,娘亲将我托付给妳,并没有错。”
明月神尼身躯一颤,眼神复杂难名地望向杨恒,眸中竟隐有泪光。
只是杨恒没瞧见,他已大步走进静室,说道:“关门吧”
“真源”
明月神尼嘴唇动了动,可实在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呼”地微风拂过,沙门徐徐关闭,将杨恒的身影阻隔在了门后。终于,她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修行了那么多年的禅心在这一刻决堤。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杨恒也是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却赶忙一甩头好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无意中目光扫过静室里的沙壁,如同底层的情景一般,上面也镌刻着七八幅浮雕,连头顶和脚下都各有一幅巨型的佛经故事画卷。
他摇了摇头道:“这些和尚真够无聊,牢房里还雕这么多画,也不嫌麻烦。”忽地心头一动又道:“如果不是无聊呢该不会是在这浮雕里隐藏了极厉害的佛门禁制,以防被关押主人越狱。”
他想到这里便走到沙壁前,伸手轻轻抚摸过一幅浮雕,触手但觉一片温润,隐隐有股充沛灵动的气息透出,果真是大有名堂。
杨恒放下手,不禁悲从中来,苦笑道:“难道我真成了关在笼子里的鸟”
他回过头,见左侧的拐角尽头摆放着一只便桶,后面的墙上倒没雕画,想来这墙与隔壁的静室相邻,纵然打通了也逃不出去,便无需再耗费这番工夫了。
他出神半晌,走到窗口前朝外眺望,十余丈外的地方是一圈嶙峋峭壁,再往上丈许便能看到万亩松海。塔下青松前静坐的那些黄衣僧人在视线里已变得极小,更不消说塔门前的那方石碑。
他望着窗口,隐约见到表面有淡淡的金光流动,好似层薄冰般覆着,心下思忖道:“这窗子必定也设有禁制,不怕人钻了出去。”
杨恒拿手往前一探,碰触那团淡金色的光流上,猛生出股强大弹力,将他整个人都震得往后连退十余步才堪堪站住,右臂已然一片麻木无觉。
铿的一声沙门上的一扇小窗打开,却不见人影,只听有个老僧的声音道:“窗口设有无念照光,不可随意触摸以免伤及自身。”话音一落,那小窗重新关上。
杨恒吐了口浊气,运功疏通淤塞的右臂经脉,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也彻底断了从窗口溜出去的念头。
他坐回蒲团,扫了眼地上的经书,压根提不起兴趣去翻上一翻,突然想起一事道:“坏了,不知我要在这鬼地方关多久,好像明华大师和老尼姑都没说起过这事”
一念至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隐约升起一缕恐惧之意道:“他们只字不提要把我关多久。难道想让我在这里头住一辈子”
当下再也无法安坐,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扑到沙门前,挥拳“砰砰”一边敲一边大叫道:“开门,开门,我要见明水大师”
一会儿那小窗户再次打开,仍然是原先那老僧的声音问道:“你有何事”
杨恒停住拳头,叫道:“当然有事,你们要把我在这里关多久”
老僧的嗓音慢吞吞回答道:“这个老衲不知。”
杨恒心一沉,激动道:“你叫明水来见我,我要当面问他”
老僧还是不温不火地回答道:“老衲无能为力,请小师父见谅。”
没等杨恒再开口,那小窗又合上了,杨恒怒忿满腔,一通乱拳重重砸在窗门上,叫道:“你满口谎话,算什么出家人”
不防沙门上的禁制生出感应,“呜”地亮起一蓬柔和金光,将杨恒的身子如弹石般抛飞而起,甩向房顶。
杨恒用手在屋顶上一撑,飘落在地,胸中意气难平,又冲向沙门道:“你们凭什么不明不白地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你们再不应声我就骂人了”
门上金光一闪,他的身子第二次弹出。
杨恒真的怒了,他疯了般地一次次冲向沙门,一次次又被弹回,扯开嗓门大骂道:“老贼秃,快开门明水老秃驴,你抓不到真凶,就拿小爷出气,你是哪门子得道高僧老尼姑妳明知他们要关我一辈子却不说,还好意思当我师父”
等到他嗓子喊哑了,不知道多少次地被沙门弹起落下,门外依旧毫无动静,那扇小窗紧紧的闭合着,仿佛无声地在向他冷笑道:“笨蛋,你难道不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
杨恒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瞪视着上方的天花板,悲从中来,感觉自己仿似被师门、被这世界彻底抛弃放逐了一般,激愤之下胸口旧伤剧痛,哼地从嘴角呛出一口鲜血,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次日天光见亮才醒了过来,杨恒觉着胸口还在隐隐疼痛,一双拳头也似针扎的疼,微微有些红肿。
他坐起身来,环顾幽暗的静室心道:“这些老和尚如此恶毒,居然要我老死在这里头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出去”
想着娘亲还在被人利用,爹爹还在受刑,明镜大师的冤仇更还没报,杨恒又岂能这样自认倒霉地坐困愁城
忽听门上小窗打开,外面传来小夜的声音道:“阿恒,我给你送饭来了。”
杨恒跳起身,暗道:“可不能让她看出来,免得又为我难过。”
他走到门后,瞧见窗户外小夜面含浅笑,举起一只竹篮道:“看,这是我和真菜师兄天没亮就做好的,都是你喜欢的,赶紧趁热吃吧。”
杨恒伸手从窗口接过小夜递来的竹篮,顿时闻到一股扑鼻饭香,强打精神赞道:“好香啊,还有麻婆豆腐,再妙不过了”
小夜听得杨恒赞扬,俏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道:“你喜欢就好。”忽地惊咦道:“阿恒,你的手怎么了”
杨恒忙把手从窗口缩回,笑着遮掩道:“昨晚闲着无聊,练了一会儿拳,不小心把手给伤了。没事,过两天就好。”
小夜不知有诈,放下心来,同情道:“你在里面孤单单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定很难熬吧。”
这时对面沙门上的小窗也被打开,一个小沙弥将壶清水送了进去,却没见饭菜。
杨恒一奇道:“敢情那间屋里也关着人,不晓得是何方神圣”
小夜回头望了眼,不以为意道:“兴许是也是一位犯了戒律的僧人吧。阿恒,我送完饭就得立刻离开,明天来的是真禅,后天是真荤下次轮到我要三天以后啦。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杨恒还没开口,就见对面窗口里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接过水壶,跟着粗豪凶蛮的嗓音大骂道:“你这小秃驴,昨天一来就大吵大闹,折腾得老子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