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菜和尚黑脸涨红,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地道:“这是师父赐我的法号,有何可笑”
真彦忙道:“师兄别生气,真源师弟刚刚入门,还不晓得规矩。”
真菜哼了声,说道:“也罢,真禅,带真源师弟到自己的房里歇下。”转身先走了。
杨恒望着真菜的背影不满道:“这胖和尚可真够横的。”
真禅吓得小脸发白,赶忙向杨恒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显是怕被真菜和尚听见。
杨恒不以为然道:“听见又怎样,大不了就跟他干上一架。”
真彦劝道:“师弟,往后你要在法融寺常住,还是别招惹真菜师兄。其实他平日虽严厉了些,心地还好。”
两人在寺外作别,真禅领着杨恒进了门,绕过正殿来到一排瓦房前。
杨恒一路走进寺来,见寺里不仅没有香客,连和尚也没几个,比起雪窦庵里的盛况,无疑冷清寒酸了许多。他不由释然道:“难怪真菜那么坏的脾气,别的寺庙里都是香火鼎盛,和尚上百。他管着的却是座鸟不生蛋鸡不打鸣的小破庙,只能冲着真禅小和尚吼声两声显显威风。哼,可别惹上我,不然我准要他下不来台。”
思忖间真禅带着他进了一间小屋,屋里陈设甚是简单,最显眼的也就是靠墙的一排通铺,上面的被褥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
真禅指指通铺最靠外的位置,示意杨恒说往后他每晚就睡这里。
杨恒左右张望着问道:“这间屋里要睡几个人”
真禅指指杨恒,指指自己,又指指外面,伸出三个手指头来。
杨恒明白了,问道:“哦,一共三个人对不对还有一个是谁,可别是真菜。”
真禅摇摇头,拿过杨恒的手在他掌心写了“真荤师兄”四个字。
还没写完,杨恒已先笑晕了过去,喘着气道:“你们的师父实在是个天才。可惜他现在不在寺里,否则我真要立马见一见。”
真禅笑笑,做了一串手语。杨恒搞半天才弄清楚,敢情他是要去干活了,让自己先在屋里歇会儿,到吃中饭的时候自会来招呼。
杨恒道:“那你去忙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真禅走后,他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走到了门外。
先前又是拜师又是借宿法融寺,一通的忙碌说笑,不知不觉令他初离母亲的愁绪稍解。可如今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他望着院里种着的枣树,心想:“师父说娘亲去救爹爹,如果顺利的话十多天就能回来。可要是她回不来呢,我真要在这儿住上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连忙轻轻扇了自己两下耳刮子,骂道:“呸呸呸,你这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呀,尽捡不吉利的话说。娘亲一定会回来的,她既敢去东昆仑救我爹,那必定是有把握的事。说不定再过几天,我们一家又能团圆了。”
第一集拨草瞻风第三章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
翌日清晨,因为杨恒起得稍晚,又被真菜和尚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杨恒哪里会服他管,当下反唇相讥吵得不可开交,幸被真禅、真荤拉开才没跟对方干起架来。他一气之下早饭也不吃了,迳自跑出了法融寺。
可没走多远便感到饥肠辘辘,又想道:“唉,早晓得这样,我刚才还不如偷偷溜进厨房里拿两个馒头吃了。”
忽然听见前方水声淙淙,似有条小溪涧流过。杨恒一喜,迈开步子,往水声来的方向奔去。还没到溪边,先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像是有人正在用火烧烤什么东西,令得他精神一振道:“吾道不孤,原来一大早还有人和我一样,偷偷溜出来找东西解馋。”
他奔了过去,远远看到清澈见底的小溪边,坐着个满头乱发头戴僧帽的和尚。这和尚瘦瘦高高,穿了件破烂僧衣,上面的窟窿直比身上养的虱子还多。一条布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草鞋放在一旁却是赤着双脚。
他一手拿着根串着青蛙的枯树枝,在火上烧烤,一手用破蒲扇哗哗扇火,嘴里还叽咕叽咕念叨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杨恒大感有趣,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悄悄走到那和尚的背后,突然一声大叫道:“哒,你这和尚竟敢杀生,跟我去见明灯方丈”
孰料那和尚竟不回头,笑着道:“好,好,等贫僧度化了这些可怜的青蛙,便随小和尚一起去见明灯方丈。”
杨恒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自己,愕然道:“你吃了它们也算是度化”
那和尚道:“小和尚有所不知,这些青蛙生于红尘中,既怕成为他人的口中之食,又怕捕不到飞虫饥肠辘辘,委实烦恼多多。如今它们得到解脱,又换来和尚的一顿可口早餐,如此功德归彼,口福归我,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恒看着那串被烤作金黄色的青蛙,咽了口口水道:“听你这么一说也还有点道理。和尚,能不能让我帮着你一起度化这些青蛙”
和尚怔了怔问道:“小和尚不怕犯戒么”
杨恒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罪我一人而能度化众生,善哉善哉。”
那和尚哈哈笑道:“好,好,你这小和尚倒也有些慧根。坐下一起度化吧。”
杨恒大喜,丢了小刀火石在那和尚的身边坐下,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的侧脸。
他年纪也不算老,可胡子已是花白,面色姜黄脸颊瘦削,鼻子又直又挺,一双眼睛半眯缝着,始终带着半醉半醒的笑意,额头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似一座座小山,僧衣半开着露出黑乎乎的胸脯,脖子上的佛珠也是歪挂着,有气无力地耷拉到腿上。
这两天杨恒见到的云岩宗僧尼,无论老幼男女,均都宝相庄严衣衫齐整,连走路时都小心着别让鞋子踩到泥塘里,再瞧这和尚的模样,不由深感异趣,便疑惑问道:“大和尚,你在哪里出家,是不是云岩宗的弟子”
那和尚两眼紧盯着快要烤熟的青蛙,回答道:“天垂六幕千山外,何处清风不旧家你问我何处出家,我还要问你家在哪里”
杨恒呆了呆,隐隐约约觉得这和尚的话里暗藏禅机,顺口道:“我家没了。”
那和尚一怔,第一次转脸望向杨恒,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却又笑道:“善哉,善哉,没想到你这小和尚比贫僧领悟的还要透彻。我只当四海为家处处家,家在心中不须寻。你倒好,索性将家看空。好,好啊──”
杨恒啼笑皆非道:“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的家真被坏人给毁了。再说,我不是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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