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人都知道,倭寇并不是走了。
只是在想别的法子。
他们逃不过这一劫,只盼着能拖一段时间,只盼那军户所的救命人快些来。
死地一般的寂静中,外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再寻常不过的叩门声响,如同邻家叩门做客,客气又有礼数。
此情此景下,众人心头却横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
‘客人’再一次敲击后,终于开口了。
前半句让所有人的心从窒息的高处,落了一半。
——“在下临海县花溪村于家十三代嗣子于家大壮,请叔伯婶子好。”
这是贼寇走了?邻村的人来解救他们?
可对方下一句话,闻者重回绝境。
“在下奉东瀛折海大人令,特请诸位开门投降。主动应门走出者,免死。拒门抵抗不从者,一经擒获,枭首腰斩。以二十之数为准。”
“一....”
“二...”
“三....”
有人开口了,“外边那人不也活着嘛,要不然我们把钱财都交出去,倭寇求财,给了钱,或许就能活。”
“不行。倭寇茹毛饮血,生吃人肉,没有文教过的野蛮族类,怎可信乎?”
“难不成就在这里等死吗?”
“倭寇连城墙都能破开,这点小皮子盖,能撑得住几时?到时候他们打杀冲进来,我们就只能死。”
“十三...”
“十四...”
“十五...”
只剩五个数了,最先开口的那人一咬牙,猛地起身冲着外边喊叫。
“你说话算数吗?”
王海来不及遮掩他动作,气恼地低吼:“蠢货!他这是在试探。”
喊话人一把将他推开,眼神里存着孤注一掷的求生欲望,他已然被逼吓破胆子,将外边人的话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想死,别拉着我们。”
外边伴着一阵叽哩哇啦的声音,“算话。折海大人说了,只要束手就擒走出来,便是良民。”
这话无异于点燃了屋内一大半人的希望。
以推王海那人为首,又站起几人,竟是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走。
王海并几个男丁在前阻拦,“你们这是送死。出去了,到时候被逼问这里的情形,你们能保证不说吗?”
“投靠倭寇,朝廷查实是要满门抄斩,株连子孙后代的。想清楚了...”
“这里墙垣高大,除非有长梯,他们进不来。只要安生躲着,就能坚持到朝廷援兵.....”
两相推搡,终究想要活下去的人占据上风。
他们不管不顾地移开顶门的柱子,当先的那人一边开门一边讥讽地哼着:“朝廷援兵?我们在此处等着多久,可曾见到一个援兵?是朝廷先不仁,怪不得我不....”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撕裂虚空,羽箭尾端还隐隐在颤,前端却已大半扎进门口人的喉咙间。
他说不出话来,喉间破了大洞漏风似的发出嗬嗬声,咽气之前却又不甘心地瞪着门外的世界。
最后一眼在人世,他终于看清了。
哪里有宽恕怜悯?
工坊墙为他隔出一道屏障,远处的屋舍陷入一片狂热的火光中,依稀还能看到火中不断挣扎嘶吼逃窜的人影。
就这般看着,渐渐屈身,如一个罪人下跪般,死不瞑目。
‘咚’地一声落地声,像是响在夹道人心头。
王海一刹那厉喊出声,“关门!关门!”
迟了!
堵在他们这些人前边的那几个投降的人眼睁睁看着领头人瞬间丧生,惊慌折身往里逃窜。
王海几人向前,他们往回仓逃。
徒留身后的大门洞开。
终于
第一个提着长刀,桀桀笑着的倭人一脚踏入这短暂的逃生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