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子摇头,“大哥哥说我小,说了也听不懂。大哥哥还想开大屋子的门和窗,我拦着没让。”
三叶子面团似的,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大人?
庆脆脆心说:料是王家大哥开不了门窗,只好作罢。
出门前,她将竹窗上了交叉的两道横木,除非从里边移开,外边人就是费上再大的力气都没用。
“大哥估计是来探听消息的。”
她要去里正家,一来是村里有关于她难听的名声,须得有个说法。二来,成婚日久,丈夫是个闷葫芦般老实的人,才知道往日受了很多不公对待。
王家尚未分家,至少明面上里正是没给划过分户契,每年的人头税钱是王二哥出,一亩地不给,王家原来的大院子一间房都没有,兄弟两个活成孤魂野鬼似的。
最令人憎恶的是,王家大郎做哥哥的,两个弟弟是什么光景怎么会不知道,还要每五天送两捆柴给他家用。
她就说照着猎户上山猎皮子的本事,怎么会越过越穷?分明是被自家哥哥盘剥日久。
吃过饭食,小灶上坐着的水也热了,搬回来的家件有大中小三个木盆,大的是家里浣洗用,中盆是他们小夫妻用。
小盆里倒好热水,三叶子乖乖地将小脚丫泡进去,小手掌又捻了麻绳在搓。
王二麻子坚持晚上家里大小活都是他的,等脆脆擦洗干净泡上脚丫子,灶台已经处理干净。
“明儿再忙上一天,院墙就能立起来,到时候我把门做好,再上山砍上一截粗木头,以后我白天不在家,你和三叶子把门关上就成。”
庆脆脆赞同,当时茅草屋选的地方不错,是这附近比较高的地势,积不到雨水,还清凉有风,天儿渐渐热了,日子还好过,要是入冬就难熬了。不过时间还就,不必急在一时。
泡地背后生汗,庆脆脆舒爽地喟叹一下,王二麻子重新添加热水,一边泡脚,一边把弟弟搓好的细绳子接过,合股成更耐的大股绳子。
这几天看他上下山要么草鞋,要么一只破洞的布鞋,脚掌上被细草和树枝割了好多口子,庆脆脆正糊了白面胶,做鞋底子。
她打算做五双新鞋,三叶子和她一人一双,另外三双是给丈夫的。
粗布便宜,她买了一整匹,盘算着一家大小做成两套换洗的衣衫,再缝上两张褥子,竹板床平实,垫了再厚的茅草还是咯人,还是褥子好。稍微好一点的麻布就做鞋面和贴身的里衣。
一顿盘算,家里的活只多不少。
王二麻子喜欢听脆脆絮叨,她声音好听,跟树上的黄莺鸟似的,而且字眼里都是对这个家的好。
主要是对他的好,他私以为恨不能听脆脆唠叨一辈子。
正听她说起做耐实的鞋上山也好,于是道:“脆脆,春分一过,我得去和村里的渔夫一起出海了。”
他身上有力气,一网下去都是鱼虾,有的船家不会捕鱼便会赁船出海,一天两个铜板。
往年春分到秋收,村里没有庄稼地的汉子会互相成团,三两个共同出钱雇上小船和渔网,一天来回,海货能有不少,尤其是鱼值钱,一条三斤多的鱼能卖上二十个铜板。
每年最挣钱的时候就是出海的这段日子,每天都能有十来个铜板的进项,积攒起来到了秋天的时候正好够交税银。
出了税粮,家里就不用出人去服徭役。
花溪村不是离海最近的村子,村里人有一半人口有庄稼地,都是农户人,剩下的人总要有谋生的路子。
平民百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庆家往出走三道门的秦家人,三房加起来六口男丁,都是渔夫,常年以海为生,院子里外都是鱼腥气。
庆脆脆猛地想起一事,“往日多打回来的鱼要是卖出去,最后怎么办?”
王二麻子道:“买鱼都是买新鲜,要是当天的卖不出去,隔夜发臭,就只能扔埋了。有些渔夫家近,要是有活水养着,也能存留一段时间。”
但是海鱼耐不住浅水,时间一久失了活性,也卖不上好价钱。
庆脆脆心里砰砰跳,只觉自己发现了一桩好生意。
上一世进了县太爷后院,遇到一个福州出身的渔女当姨娘,她家世代渔樵,爱好海货鱼鲜的吃食,奈何有些海味无法留存,过了季节便吃不到,闲着无聊便盘算着做成海干货。
那时她们走的近,曾一起尝试做过醪糟鱼酱、小黄鱼干等各种。
如今一想,岂不是可以铺陈开做大做强?
据她所知,镇上还没有哪一家是做海干货生意的。
就连几个海味食馆都是寻常蒸煮,不曾有什么鱼酱。
她安耐住心里的激动,心里在筹划着章程。
王二麻子并未察觉小妻子陷入沉思,估摸着时辰到了,叮嘱三叶子去睡觉。
一夜沉睡,庆脆脆和王二麻子刻意换了最破烂的衣裳去里正家。
出门瞧着天上卷积着乌云,今日应是雨天。
两人回头看看屋顶,确定边角都收拾地齐整,带上三叶子一并出门。
王二有些庆幸:“幸亏咱们竹屋子起得快,要是再晚几天,屋子里肯定要漏雨水。”
庆脆脆也点头,家里只有一件旧蓑衣,王二将三叶子背在身上,一路都是大跨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里正屋子。
春耕翻地过了,农户人终于能歇上几天,天上落雨正好能浇灌土地,也不必要挖渠灌地。
里正就在屋子里,里正娘子姓罗,瞧着他们三个到了,不问缘由,先倒了三碗热水递过来,“老天爷赏脸,选在了今天灌雨,地里的庄稼们正等着呢。”
庆脆脆陪着说笑几句,这才转入正题。
花溪村穷,但是人口不少,百十来人的村落算得上附近的大村,选地里正大人是世代住在这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