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阙想了半天:“就是那个商贾的女儿?怎么着她也想掺和进来?”
恰好,侍女过来斟酒,酒是千秋寿,甘醇绵长,寿宴上酒类繁多,但这一种是必备的。秦慢酒量不好,却是个好酒之人,拿起来闻闻很香,咕咚一口就下去了,雍阙拦也拦不住,她舔舔唇:“好喝。”
伸手又将酒盏递了过来,待斟满侍女走后方细声道:“谢鸣柳有意替方静姝进选。”
“荒唐!”雍阙断然否决道,“谢家和方家是不想要命了是吧,冒名顶替那可是欺君死罪!何况……”
话没说完,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他道:“那个谢小姐现在状况如何?”
入京后他大半心思用在和皇帝的周旋上,那头一时疏忽了,本该是要叫人盯上的,顺藤摸瓜查出她背后之人。
“人倒是和正常人无异,听说也没再大半夜跑到坟地里发疯,看来那人自上次之后有所忌讳,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没准就躲在暗处等着下手呢。”
她心思转得向来快,忽然发现这可能又是两个人的相似处了,所好听点叫心思敏捷,难听就是敏感多疑,一点细微之处就摸爬出了许多。想一想,怪招人厌的,怪道那时候她师父说她这丫头以后没人敢娶。稍微往歪里走一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阴险女人。
还好,她根正苗红,任凭风吹雨打还是直得和竹竿一样。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雍阙被她那莫名其妙笑得毛骨悚然,放下与她布菜的筷子紧张道:“好端端的你怎么这么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池?”
得到否定后他皱起眉又说回谢鸣柳身上:“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察觉出那丫头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愿意进宫的无非是为名为利,要么就是为了家族门楣光辉。她顶替方静姝进宫,挣来的也只是自个儿的荣华富贵和方家的光鲜,于她爹那一门是半点干系都沾不得。”
他敲了敲酒盏:“我看这些天来她未必和那个人断了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去了医院,查出是气管炎,哭唧唧地在家吃药中,休假中每天一更吧
☆、第79章【柒玖】客到
秦慢赞成地点头,话语间又独饮下去了一杯酒:“你的意思是谢小姐进宫的主意是那个人出的?”说着她似想到什么一惊,“如果是真的,那谢小姐可就……”
“嘘……”雍阙将筷子抵住她的唇,连饮数盏寿酒秦慢的耳廓不自觉地攀爬上的绯红,顺着脖颈蔓延上双颊,她本抹了些脂粉,此刻酒意浸透在香甜的粉韵中仿佛染上了漫天的云霞,绽放出惊心动魄的艳色,他舌底微微发干,将秦慢的酒盏强行取下,低声道,“你不能再喝了。”
秦慢的眼光已不大清明,憨声问道:“为什么?”
他敲了一眼从筵席那头走过来的谢家父女,忽而轻笑道:“想喝,回家我陪你喝个够,好么?”
手指从她的掌心里抚过,借着掩人耳目的大袖探入她衣内,轻轻一勾一抹,秦慢脊梁一麻,忽地立时清醒了几分。
谢祖奇已携着女儿走到了跟前寒暄,局促又谄媚道:“那日行程仓促未能好生谢谢雍大人的拔刀相助,将小女找回。还有……”他小心翼翼地捧酒道,“还有一事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当初若有哪些地方冲撞了大人您,还望多多海涵。”
如此标准的客套话,显然已经从旁人口里打听清楚了雍阙的身份。老实说谢祖奇刚知道时差点下得晕厥了过去,就算他老家在西南,但是东厂那帮子鬼见愁的大名满天下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边后怕一边庆幸,里里外外来回想了三遍,没想到自己有得罪这位阎罗王的地方,再三斟酌之下还是带着女儿来。能攀的交情还是要攀的,雍阙是个煞神,而他那夫人看着善性啊!
谢鸣柳咬着唇站在他身后,眼角泛红,不多说定是被谢祖奇好生一通教训,而今木头似的杵在后面不知道是畏惧雍阙还是仍心有不甘。
谢祖奇喊了她好几番,没得回应,颇为恼怒看了眼雍阙又马上克制了自己,赔笑道:“小女自幼生于民间,诗书不通礼仪不达,望大人见谅见谅。这一盏我替小女向您赔罪,先饮为敬!”
这人生得一脸奸猾狡诈之相,喝起酒来倒是豪气万丈,咕咚一口饮下,马上亮了盏底给雍阙:“您随意您随意。”
放平日里雍阙是不屑于和这等小人打交道的,可是今日一来作客别府,二来听过秦慢所言,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谢鸣柳一眼,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不值一提,谢老爷客气了。”
言罢,浅浅饮了口酒,果真随意。
谢祖奇却不生怒,反倒高兴起来。论相貌家势,雍阙在整个大燕那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美中不足又致命的一点就是他是个太监。他心里头遗憾万分,权衡相较之下,他倒是宁愿自家闺女进宫,起码是个主子娘娘,也好过和个太监虚鸾假凤荒唐一生。
他是个生意人,算盘一拨,利害分明,真要进宫那更要讨好这位东厂头子了,要知道他可也是司礼监掌印,两头的大拿。
“小人和小女初来乍到,腆着脸求大人您以后若得闲便关照关照,小人与小女定当感恩不尽,结草衔环以报了。”
这话说得可真够露骨的,雍阙不禁皱一皱眉,不及谢祖奇心一跳,他已神色如常道:“那是自然,同路相逢即是有缘,以后谢老爷若有我帮得上的,只管开口便是。”
秦慢晕晕乎乎在旁听了半天,大概知道他是顺水推舟想推出谢鸣柳背后之人,只可怜这位谢小姐……她眨了一下眼,对上谢鸣柳投过来的目光,不及她仔细看去,谢鸣柳已仓皇移开了视线。
她在观察她?秦慢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想在这张脸上看出什么来呢……
谢祖奇人虽势力但也知道见好就收,调头奉承了秦慢两句后乐颠颠地带着女儿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走出两步,谢鸣柳忽而微微回过头来,这次她看得不是秦慢,而是雍阙。
回去的路上,秦慢已然醉得不知天不知地,和方怀中告别时看着还一本正经的模样,一入马车原形毕露,东倒西歪地瘫在雍阙身上摸着他的脸唉声叹气:“雍阙啊雍阙……”
雍阙忙着打开食匣,费了好大劲勉强给她喂进去些梅子汁:“您老有话就说,可别在拧巴我了。”
秦慢呵呵呵地一串傻笑:“你生得真好看。”
雍阙一头黑线,是啊要是不好看,她能看上他么!
秦慢摸着他的脸突然又哀怨起来,狠狠掐了一把:“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你生得这么好看,别人都抢着来看!”
哟呵,雍阙一乐,这是嫉妒上了。嫉妒好啊,他巴不得她是个妒妇悍妇,这说明她把他放在眼里放在心上。清醒时候的秦慢也好,但好得太过理智。虽然会撒娇嗔怪,他知道多少都是带着周旋的意思与他。
他温柔地握住她手,放在自己心窝上:“好看的脸谁都能看,我也不能不让别人看。但这颗心,只有你能碰得到,你不高兴吗?”
她高兴,高兴得止不住眼泪,索性抱着他的脖子将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喃喃地直叫他的名字:“雍阙,雍阙……”
醉酒的人他见了多了,秦慢这样喝多了就哭得他根本不足为奇,好脾气地由着她发泄,甚至还亲亲她的额头:“我在呢……”
这句话像是有着奇异的力量,秦慢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半睁着眼醉蒙蒙地看他:“雍阙,你知道吗,我以前可好看了未必比你差,但是我也挺满意现在的自己,你说呢……”
雍阙心中一动,捧过她的脸,四目相对他禁不住轻轻盖住她的唇:“说句缺德话,幸而你是现在这模样。当年你好看时定有许多人爱慕,而现在只有我一人好好地每天看着你。”
至于皇城里那个别有用心的帝王,等开宫选秀后那么多美人齐齐涌进宫里,他那双眼珠子保管使不过来。再者,他阴冷地笑了笑,马上新帝寿辰也快到了,各地藩王入京,明道暗枪够他应付得踉跄。
秦慢失笑,想嘲笑他那点小儿女心思,但所有的呢喃都被他的唇堵进了嘴里,化成绵绵春水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