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寡妇双眸正紧紧闭着,原本艳丽的面庞已然褪去了活人该有的颜色,这样看来似乎又和往日里活蹦乱跳的人不大一样,有些尖嘴猴腮的刻薄。
此时县尉也已经把凳子搬近了一些,就在门口坐着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他今日默许了付绵绵进行验尸,但并不代表他完全信任对方,只不过卖给村长及王氏父亲一个面子罢了。
最终这桩杀人案究竟进展如何,他其实并未放在心上,是以他的表情十分的放松,手中端着茶杯时不时的浅浅啜上两口,偶尔抬眼看着这会儿背对着门口的人,倒是难得的‘啧’了一声。
“她胆子倒是大。”
听到这意味不明的话,村长急忙躬身回应:“这女娃娃从小时候就跟在付四指身边,见惯了这种场面,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这话说的笃定,然而只有村长自己知晓,此刻的心头震如擂鼓,心虚的很。好像自打前些年这丫头嫁给了柳青山,就未曾见过其再沾染这行当分毫,能不能行他心中也是犯嘀咕的。
对于屋外众人那不一的反应,付绵绵并不感兴趣,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周寡妇的四肢,随后淡淡的开了口:“从其四肢及躯干的僵硬程度上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夜里丑时左右。”
距离现在怎么都有八个时辰了。
县尉闻言停下了想要喝茶的动作:“的确,根据住在附近那两户人家反应,昨天夜里听到周寡妇尖叫的时候,应该刚刚才进入丑时。”
付绵绵不置可否,手上动作没停,轻柔的翻开了对方的眼皮,之后意料之中的抿了抿唇:“周寡妇应该是被闷死的。”
眼内有出血点,牙齿及口腔内壁均有磨损痕迹,脖颈和嘴边虽然有点点淤痕,但却不重,并且按压下去淤痕有反应能够断定为生前伤。造成这些淤痕的那点子力气,肯定掐不死人才对,可这人明明又是窒息而死,倒是符合借用枕头及棉被等之类的工具将人闷死的特征。
县尉对此有些异议:“我看分明是掐死的。”
“大人且看,周寡妇脖子上的伤痕颜色并不浓重,我随手身上掐一下事后都能是这幅模样。您守卫青河县一方平安,眼光自然毒辣,您觉得凶手用上这点子力气,能把人掐死吗?”付绵绵说话极具技巧,不声不响就把一顶高帽牢牢地扣在了县尉的脑瓜顶上。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那你觉得凶手是用什么闷死的周寡妇?”县尉问道,因着他刚好堵在门口,旁人这会儿压根看不清屋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听着那道清冷的女声,背地里猜测想象。
不过院子里跪着的孙铁及王氏在听到这里之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重新燃起的希望。没想到这柳青山家的说起来还真头头是道,扣在他们两公婆身上的屎盆子,保不齐还真能摘下去咧!
院子外的王家沟村民们再次开始了窃窃私语。
“你们不知道,县衙的人还没到之前,是我和大壮帮着把人从地上抬到了炕上。我可是瞧瞧的瞄了一眼,周寡妇可吓人哩!”
“没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枉死,脸色格外的不好看!”
“要说这付家丫头的胆子是真大,怪不得是付四指的种,大老爷们儿都不敢碰的玩意儿,她竟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在屋里晃!”
这些不大的议论声并未影响到屋子里的付绵绵,只见她转身点燃了木质长桌上的烛火,接着示意其中一个官差上前来帮她在周寡妇的脸部上方举着那根蜡烛。
在门口县尉的注视下,她弯腰几乎把脸贴在了死者的身上,随后用随手在门外捡起的小树枝从周寡妇的鼻腔里挑出了一条不算细的棉麻布纤维,捏起在手指尖,对着跳跃的烛光看了看。
下一秒,她的视线便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来回扫视着,最终视线定格在了不知被谁扔在炕上角落里、与其他被褥堆叠在一起的一床破旧的棉花小被上,被面刚好是因为多次浆洗而泛起了黄色的棉麻布。
付绵绵便捧起了那床被子,连同从周寡妇鼻子里取出的纤维,一起恭敬的呈到了县尉的眼皮子底下,并小声且详尽的做了一番解释。
因着她声音过小,是以只有县尉及两名官差听得还算清楚,就连几步开外的村长所得到的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别的人心中更是像猫抓的一般好奇,然而就算伸长了脖子,依旧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