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着,就听外头婢女说苏将军来了。
……
李循进门来,扫了一眼食案上清淡的三菜一汤。
“不请孤用一些?”
“我去添著。”
阿槿不仅没赶人,反倒去帮李循添著,沈虞颇有些惊讶。
不过她原本便打算在李循离开之前去见他一面,如今他来了,倒也不用她再去一回。
两人对坐,她亲自替李循斟了杯茶。
茶水入盏,馨香四溢,暖融融的烛光下她的目光温婉而平和。
“殿下若不嫌弃,民女自当欢迎。”
好像……两个人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平静地说过话了。
李循沉默地接过茶盏,饮下。
沈虞从榻上下来,走到他的面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李循忙放下茶盏,伸手想要去扶她。
沈虞却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触碰。
沈虞低声道:“殿下,沈家愧对先帝,隐瞒庐江郡王的踪迹。但静愍太子当初于祖父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祖父虽救了庐江郡王,却绝对从未撺掇郡王谋反,殿下既已知裴佑为假,民女又为殿下寻来了布防图,可否请殿下看在那半张布防图的面子上,对沈家从轻处置,民女衔环结草,感激不尽!”
李循垂目看着她,沈虞许久未听见他的声音,忐忑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虞眸光渐渐黯然,“民女知晓,此事……令殿下为难了。”
李循神色晦暗不明,“沈家待你如此,你为何还要向孤求情?”
“沈家,不是我一人的沈家,它亦是祖父的沈家,”沈虞说道:“殿下一向公私分明,适才我之所求,是逾矩了,殿下……”
那句话就在喉咙中,沈虞想说出来,若说出来,他置身事外,从此两人再不相欠。
可是她说不出口,即便踟蹰了这么久,她仍旧忍不下心肠,不想看着祖父大半生的心血就这样毁掉,想要李循拉一把沈家。
纵然爹娘待她再不好,那也曾是她的家,是生她养她的靖安侯府,那里有太多太多她同祖父的回忆,她不敢想象,若是从此后连一个令她怀念的地方都没有了,日后思念祖父,她又该去往何处。
然而过了片刻,李循说道:“孤可以帮你。”
沈虞怔了怔,“殿下可是有什么要求?”
“嗯。”
他随口应了一声,好像是有要求,又好像是没有。
沈虞微微拧了眉。
他又是这样。
李循自案几上端来她沏的茶饮下,漫不经心道:“离开抚州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什么?”
沈虞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别多想,庐江郡王是孤的长兄,长兄如父,他于孤有知遇之恩,沈阁老救他,自然就是于孤有恩,便是不提,孤也会想法子提沈家遮掩。”
说的倒是义正言辞,说完还指了指一边的位置,“你现在该放心了罢,去那边坐着,自己的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就来给旁人求情。”
明明仿佛是在关心她,但这种命令的口吻就是令人很不爽快。
沈虞深呼了一口气,罢了,反正也习惯了,她告诫自己要忍,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多谢太子殿下。”她生硬地道了声谢,回到榻几上坐下。
毕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李循再迟钝还是能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但他又琢磨着自己刚才似乎也没说错话……李循吃了盏茶,不时若无其事地瞟沈虞几眼,等她的表示。
但沈虞闷头吃着菜,压根就不抬头看他一眼。
李循面上毫无波动,心里头却跟万千只蚂蚁在啃噬心口一般,最终还是忍不住先问出口,克制着提醒道:“你还没回答适才孤的问题。”
“什么问题?”
李循:“……”
李循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离开抚州之后你准备去哪里。”
“哦,”沈虞淡淡道:“不知道,走到哪儿就算哪儿吧。”
她才不会告诉李循她要去哪儿呢,不然什么时候这厮心中不痛快了又想来找她的麻烦,她连跑都没地方跑去。
李循故意道:“怎么,不敢说,怕孤拦着不让你去?”
“自然不是。”
沈虞话说出口,就觉着这句解释似乎有些欲盖弥彰了,便随口敷衍道:“兴许会去北方,我想看看北地的雪国,听说是极美的。”
长安已经多年不曾落过一场像样的雪,瑞雪兆丰年,天不降雪,收成自然也是减半,否则李循和仁兴帝不会这般急着推行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