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出门时看见宋廷在院中闲庭漫步,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去就破口大骂:“宋廷你这混蛋,我警告你,若再对我有不轨之举,我定要你性命!”
她声音有些大,四周的奴仆听了皆瞪大眼睛扭头看向她。
阿槿一愣,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
宋廷被她骂得脸上挂不住,大步走过来,左右看了看,咬牙愠怒:“什么不轨之举,你把话说明白了!”
说的好像他们两人有什么似的!
阿槿怒极反笑,“你与李循,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宋廷亦冷笑,“你若不是和沈姑娘要好,只怕太子殿下早杀你不下十次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都重重冷哼一声。
阿槿懒得再和宋廷废话,转身就走。
“站住,”宋廷说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劝你一句,不要耽误旁人的姻缘。”
“那我也奉劝你一句,旁人的事情你少管,咸吃萝卜淡操心。”转身走了。
阿槿过来的时候,沈虞已经睡下了。
她用手试了试沈虞的额头,发现已经没有昨日那般烫了,这才放下心来。
坐了会儿想起身去倒杯茶喝,发现门口被一个高大颀长的暗影挡住。
是李循。
他垂着眸站在门外,目光沉沉地落在榻上熟睡的沈虞身上,眉眼间尽是落寞之色。
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阿槿甚至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阿槿想开口说些什么,李循将手指落在唇间,示意她不要说话。
两人一道出去。
“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片刻后,阿槿淡淡道:“你若心中对她有几分情意,便放她离开,还她自由。”
李循苦笑。
他何尝不想。
可正因为失去过,才倍加的珍惜,自从得知他还活着之后,他连夜间入睡都安心了许多。
“他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他忽然问。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李衡。
阿槿沉默片刻。
“三年前。”
“十三年前那一场巫蛊之祸,逃亡途中他的心脉受了重创,大夫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二十岁,一个少年人最美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他却要枯萎凋谢了。
身为静愍太子的嫡长子,皇室嫡长孙,李衡温文尔雅,斯文端正,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他虽年幼,却待每个兄弟姊妹皆一视同仁,朝臣无不赞他宽和仁厚的气度,若是静愍太子还活着,他才是如今的太子。
而李循,他的父王虽同为元后嫡出,胸襟气度却与静愍太子截然不同,皇祖母不像旁人般偏疼幼子,相反她极偏爱长子。
兴许那是她的第一个子嗣,潜邸艰难相伴,是以格外爱重,自静愍太子自尽后,皇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直到二伯孝仁太子过世后再也支撑不住,撒手人寰。
他只是一个陪衬,一个无足轻重默默无闻的皇嗣。
虽同为嫡出,卫王府却始终不得皇祖母和皇祖父的偏爱,便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手段被人瞩目。
他沉默寡言,性格并非争强好胜,现实也不允许他锋芒毕露,故而只能起早贪黑的习武温书,学着如大堂兄般待人接物,他的才学和进退有度很快也得到了明熙帝的注意。
皇祖父开始允许他自由出入宫中的弘文馆与国子监,考校功课时会特意关心他的回答,对他也多有赞许嘉奖。
可赵王世子和延平郡王平日对他多有不满,两人时常在明熙帝面前搬弄是非,有一段时间明熙帝甚至开始疏远他。
然而他无能为力,皇祖母眼中只有大伯和二伯,又不喜他的母妃许久,对卫王府自然难以付出其他的心神与目光。
这个时候,是大堂兄拉了他一把。
他将他带到自己的身边,两人同寝同住,又向明熙帝引荐夸赞。
延平郡王和赵王世子不敢指摘嫡兄,渐渐的,皇祖父越来越关注他,但凡兄长所有,卫王府俱不会少一份。
每当他遭遇刁难,大堂兄亦对他多有抚慰劝诫,使得他能很快地从挫折苦痛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是他的兄长,他的老师,更是自年幼起便敬之重之,自诩穷极一生都追逐不上的清朗日光与皎皎明月。
没有人知道他年少时有多么的自卑敏感,只除了长兄,即便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刻,也从未想过要放弃他,温暖了他年幼的心。
士为知己者死,他自当以性命相护。
所以当孙治污蔑东宫谋反时,他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冒着失宠甚至是杀头的危险跪在太极殿前替长兄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