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故人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点,嵌进人海。
她一时根本分不清,憧憧人影里,那个才是她要看的人。
恍然间,她们的少女时代就这么结束了。或许,只是王谨惠的少女时代过早的戛然而止。
江月稠好像还是从前的那个江月稠,还是那个被疼爱的、心性纯良的小公主。
王谨惠一点都不喜欢回望过去。
只有过去过的好的人才喜欢回忆,她过去的日子惨不忍睹,除了痛苦憋屈,根本没有别的味道。
可当那个模糊的点消失在视野尽头时,王谨惠却不受理智约束的,想起了那个破破烂烂的、让她十分憎恶的旧巷子。
住在巷子里的人把他家当笑话看。他们觉得她爸品性不好,她妈也很尖酸刻薄,家里成天吵架乌烟瘴气的,有人甚至还不让自己的小孩跟她多接触。那天,她偷偷喜欢的小男孩却跟她说:“我爸妈不让你到我们家玩。”
她当时被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压的喘不过气,却也很要面子的说了句:“我也不想去你们家。”
转身想往家走,却发现他们家又在吵架。她远远看着,脚步无法挪动,终于忍不住哭了。
江月稠的爸爸以为她是吓到了,还来安稳她。他打开刚买的一箱旺仔牛奶,从里面拿了两瓶分给了她。
那一刻,她真的好想说:“叔叔,我能不能做你的女儿。”
这么多年,巷子里唯一对她还不错的是姓江的哪一家。江月稠曾经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那时候的王谨惠很怕江月稠和别的小孩走的近,怕江月稠和别人玩的好就把她丢下……
王谨惠硬逼着自己没再继续想。
她那混乱不堪的过去有什么好想的,可江月稠不久之前说的话还在风里撕扯。
你不可能过得好。
这句话一遍遍地,在王谨惠耳边回荡。
她搭在门上的手哆嗦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吸了两口后,那个熟悉的王谨惠就回来了。
无爱就无爱,爱有什么用?它脆弱的不堪一击。
有钱不就行了?有钱她还怕什么?
江月稠凭什么这样颐指气使的说,那个小公主根本什么都没经历过。
王谨惠坐上车,踩上油门,扬长而去。
车载音乐开的震天响,她神情漠然的一路向北。
江月稠朝南走的。
斌子站在商场外,手里拎着王谨惠买的东西。
看到江月稠过来,他犹豫着,最后还是问出口:“你跟她吵架了?”
江月稠没否认,“嗯”了声。
“为的什么事?”王睿斌问。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江月稠条件反射的想到这句话,但想一想,她没比王睿斌大多少岁。
说出来,肯定还会被这小孩说两句。
“她……”江月稠没把事情说的那么难听,细节没那么重要,她知道结果就行了,“我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她。”
比起愤怒,她现在更多的觉得震惊,觉得荒诞,觉得不可理喻。
想到了之前王睿斌说的话,用正常人的思维还真的是不能理解。
过了很久,王睿斌淡淡开了口:“那你还帮我?”
江月稠偏过脸去看他。斌子明显是长的像他爸。王家成年轻时候长的还不错,也花言巧语会说好听的,把赵芬萍迷得晕头转向,她不顾王家成一无所有,要死要活要跟他在一起。最后发现是个坑。
“她是她,你是你。”江月稠说。
她想到刘小梅说过的,“王家成是王家成,赵芬萍是赵芬萍,那俩孩子是那俩孩子,大人的事跟小孩有什么关系?”
那是一个邻居跟王家成吵架,两方都是污言秽语,也不管有没有小孩,连着王谨惠和王睿斌也一起骂。
刘小梅出来说了一句。
但其实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不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
孩子会潜移默化的受影响。如果把孩子比作一张白纸,那落笔的第一道颜色就是父母给图的,甚至这幅画的底色就是父母泼下来的颜料。
对于原生家庭不幸的人来说,那像个逃不开的魔爪。也许要把自己扎的鲜血淋漓,才能有获得新生的机会吧。要么,要遇到所谓的贵人,狠狠地拉一把才行。但贵人来的时候,那一颗蒙了许多尘的眼又是否能分得清呢,他们可能也会把人推的很远很远。
“你……恨她吗?”王睿斌有点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他其实想问的更多,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江月稠笑了笑:“没恨。”
这一刻,她已经释怀了。
也许是因为她见证过王谨惠不幸的过去,也或许她现在生活的挺好。
还因为她知道,恨没爱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