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2)

时雨正在熨烫兰因明日要穿的衣裳,闻言,她摇了摇头,奇道:“主子今天没什么不对的呀,怎么了?”她问停云,见停云摇头,也没当一回事,刚要继续熨烫衣裳,忽然想起傍晚时候在长廊的事,她转头和停云说,“哦,对了,主子今日在长廊那会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走得很快,我和齐大人都被她丢在了身后。”

长廊,齐大人……

停云沉吟一会,实在想不出,也就暂时不作她想了。

……

兰因这一晚很早就躺在床上了,她睡前还有些辗转反侧,可或许是因为夜里用了酒酿圆子的缘故,等酒香上头,她就慢慢睡过去了。睡着后的兰因又开始做梦了,她平日很少做梦,偶尔几回也都是与前世有关。

说梦,倒不如说是回忆。

未想这一回做的却是小时候的梦。

梦中,她刚被外祖母带到王家不久,从前熟悉的地方并不能让她心安,她还处于母亲把她丢在大马路上扬长而去的恐慌中,以至于即使有外祖母陪在身边也总是惴惴不安。

可外祖母身为一家之主还有不少事,她也不能整日赖在她那,怕外祖母担心,她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没什么事的样子。

可怎么可能没事?

从前疼爱她的舅母们怕她从此要多占据王家一份财产,表姐表妹也觉得她分走了外祖母的宠爱,就连那些下人也都背着她窃窃私语……她在人前不敢露出一点异样,回到外祖母房中还得让外祖母放心,只能自己找地方排解难过。

倒也真的让她找到了那么一个地方。

王家西边的一个废弃花园,杂草丛生,平日连下人都不会过来。

于是那么一个废弃的地方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她所有的难过委屈都可以在那尽情的宣泄。

兰因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追忆过往的梦,未想到这次梦中却让她发现了一个从前并没有注意到或是被她忽略忘记的细节,那个雨天,她手中撑着的那把伞根本就不是她的。

那是有人放在门外的。

……

所以当年那把伞究竟是谁放在那的?

兰因醒来后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到底年岁久远,何况那人想来也没有恶意,他把伞放在那却没有进来打扰她,甚至都没有让她发觉,想来也是怕她觉得尴尬……或许是王家哪一位好心的老仆?

兰因实在想不出索性也就不再想了。

她喊停云、时雨进来伺候,自己也从床上坐起身,离开伯府后,她起得是越来越晚了,这一觉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时外头早已是晴空万里,即使透过那覆着白纱的窗子,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天气是极好的。

推开窗。

迎着夏日的暖风。

碧海蓝天、万里无云。

看着这样的好天气,兰因的心情也很好,她被暖风迷了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可此时位于宫中的大庆殿却是乌云密布。

大庆殿是群臣上早朝的地方,今日本与往常一样,天子让人有本上奏,底下的臣子说了几桩事后,本该散朝,未想到忽然有人从群臣中迈了出来,开口便是一句,“微臣要弹劾殿前司都虞侯以及户部尚书陆伯庭。”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官职不高,今日却着一身红衣,这身红衣与朝中高官的绯袍又有所不同,早在太-祖年间就有实例,只要都察院的那些御史穿上红衣就代表有人要被弹劾了。

刚刚上朝前就有人在想,到底今日谁会被弹劾。

如今好戏上场,群臣虽然各个低着头,内心却一个比一个八卦。

听说弹劾的是成伯府家的萧世子,他们也不意外,早听说成伯府近日发生的那点事了,只是如今萧业因当初救驾有功正值圣宠,旁人也只敢私下说道说道,未想到都察院的这些御史胆子这么大,当着天子就如此直言不讳,甚至把陆伯庭都给弹劾了。

陆伯庭所处的户部可是个好地方,事少、油水多,要是这次能把他拉下马,这空出来的位置……一群人心中都开始有些意动起来。

当今天子赵乾今年三十有余,他自小体弱,身形不似先帝那般威猛,他清瘦长得又高,那身黑红色的帝服穿在他的身上稍显宽松,远远看去就像一根瘦长的竹子,而冕旒后面那张天家如出一辙好看的脸上也稍显苍白,听到这话,他微微蹙起眉尖。

多年未在朝中见人弹劾了,何况弹劾的两人,一个是他如今正信任的近卫,一个是掌管财政户籍的要臣。

赵乾虽病弱却不是昏聩之人,他昨夜染了风寒,这会喉咙正痒,本该散朝回去用药,听到这话也就没再动身,只是抬手接过近侍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止了喉咙的痒意之后便开了口,“说。”

那年轻御史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无惧无畏。

他直接走到列前,把近些日子坊间流传的那些话一五一十都向天子秉言,说完,掷地有声撂下一句,“早年陛下就男女和离一事便曾有言,若二者皆有和离意向只需拟定文书后呈交户部既可,可如今长兴侯长女已呈交和离文书半月有余却迟迟不见回执,屡次派家仆至户部都无功而返……两位大人身为大周重臣,本该尽心为民,却不想为了一己私欲官官相护,不顾百姓不达天听,更是视律法视天子金口玉言为无物!”

“这样的臣子怎么配做我们大周的重臣!臣请旨陛下重罚此二人,以儆效尤!”

御史府的那些人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就连说话从来也是铿锵有力,此时这一番话被他说得抑扬顿挫,直接让赵乾变了脸,他看向位于群臣中的萧业和陆伯庭,沉声,“可有此事?”

陆伯庭早在那都察院的人说话的时候就已变了脸,此时被天子质问,更是慌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走到列前跪下,想辩却无从辩解,当初的确是他按下此事,甚至在顾兰因屡次派人登户部官衙的时候都被他底下的人想法子推了回去。

如今——

“臣……”他支支吾吾,战战兢兢,急得额头都冒起了冷汗,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位于一旁的武官,位置要比他稍后几位的萧业已走出列中,他走到陆伯庭身边,同样双膝下跪,面向天子。

“此事与陆尚书无关,是臣……”萧业抿唇,“是臣拜托陆尚书宽限几日。”

“宽限?”

都察院的御史弹劾人的时候,从来是不顾天子的,此时那年轻御史不等天子问话便直接质问起萧业,“下官请问萧世子,这和离书是不是你亲笔所写?”

“……是。”

“既然是你写的,你如今又为何要宽限几日?”年轻御史冷笑一声,“两姓结姻本是好事,既然过不下去和离也无可厚非,萧世子拟定文书又不肯和离,难不成是在跟我们大周律法开玩笑吗?”

他一张利嘴,让萧业无话可说。

萧业跪在地上,他紧绷的脊背就像一头拉满的弓,看似坚不可摧,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他知道现在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说,承认下自己的错误,请天子责罚,再与兰因和离趁早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