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这厮铺掌柜是位三十如许的娘子,见门外一对玉人相偕而来,只觉得似有微风拂面,年轻男子清俊无双,女儿家纤白娇美,一瞬间以为谪仙降世,忙不迭地迎了过来。

“小店粗陋,倒还是有些好东西的,不至于污了姑娘的眼。”她请顾以宁同烟雨坐下,奉了茶,又忙命人端来一盘精致发饰。

她这一盘发饰里,有金饰也有银子饰,也有不多的绒花绒球,还有些简单的花样。

烟雨捡起一枚绒花,拿在手里仔细端看。

这朵绒花虽不及她的制艺,仔细看,上头却晕染了渐变的颜色,从花瓣儿到花蕊,颜色逐渐变化,令她心生好奇。

芳婆在一旁陪着姑娘看,见她拿着这朵绒花迟迟不言声,便也端详了一番,只觉得不如姑娘的手艺,没有花银子的必要。

她便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姑娘,这样的绒花,家里还有许多……”

那掌柜娘子哪里肯错失一桩买卖,忙接话道:“姑娘们呀,都是二郎神的外甥——不爱旧(舅),旧的再好,哪里有新的来的新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烟雨将这句话听进了心里,眼睛里就多了细微的顽皮,抬起了头,“我就不一样,我爱旧。”

掌柜的一怔,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或许是这位姑娘真的同旁人不一样吧。

烟雨言罢,弯了弯眼眉,同掌柜买下了这一枚绒花。

她有点儿高兴,捧着绒花站起身,小舅舅早先她一步向外去了,依旧是春风和气的神态,看不出此时的心境。

烟雨悄悄牵住了他的袖角,侧仰着头看他。

天光下他的侧颜尤其清绝,他知道烟雨在看他,唇畔便显出一点笑意来。

烟雨偎在他的手臂边,边走边小声问,“小舅舅,我说的话,让您高兴了么?”

近晚的细风和缓而至,空气湿湿润润,有青草的香气,顾以宁的眉眼在暮色里尤为深浓。

她不说念旧,却说爱旧,原来是为着让他高兴。

小孩子狡黠起来,像小兔儿一般无邪。

顾以宁顿住了脚步,见前方有一架马车急行,在市集中街急行,不曾有放缓的趋势。

小女儿眉眼弯弯地望着他,还在期待他的回答,顾以宁反握住她的手,一个旋身将她裹挟在怀中,再落定时,怀中的小女儿惊魂未定,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倒也不必这般高兴……”

怀中的一抹纤柔绵而软,他却来不及回应她,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怀中,躲过了一支簌簌而来的疾箭。

接着,便有着黑色短打的三个蒙面男子持械而来,刀剑齐上,杀向他二人。

一时间肃杀之气弥漫,周遭百姓四散,各家肆铺当机立断地关了铺子,甘露井一瞬成了空。

顾以宁怀中揽着烟雨,在她的耳畔轻道了一声不怕,一手格挡,架住了一人的砍刀,手掌略一翻转,已然将那人的兵器震落。

世人皆以为他是温润公子,不通拳脚,却不知他深信雪天萤席的前提是体魄要强健,故而有一身好武艺,以至于那三个黑衣人甫一拥上来,便已被他一一缴械。

不过一息的功夫,顾以宁的身侧一霎就现出了数十人的暗卫,一一上前,制服了三人。

这三个黑衣人皆蒙了面,此时被按压着跪在地上,石中涧上前,一下子扯下其中一人的面巾,那人生了一脸的络腮胡,有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烟雨心里砰砰跳,藏在顾以宁的怀里微喘,听见外头静寂,才捉着小舅舅的领口,慢慢地探出眼睛来看。

石中涧厉声喝问道:“胆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当真是胆大包天。”

他的声音有如平地一声雷,在烟雨的耳畔炸开来,烟雨本就惊魂未定,此时更是吓得一下子把脑袋缩了回去,抵在了小舅舅的胸口发抖。

胸口传来微微颤栗,顾以宁的眉间便蹙了一道深谷,望住了石中涧,“小声。”

石中涧讶然一眼看过来,瞠目结舌:审问犯人,如何小声?莫不是要春风化雨一般哄着来?

他纠结了一会儿,见表姑娘像个鹌鹑一样地藏在公子的怀里,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缓过来,他只能清了清嗓子,放缓了神色向络腮胡望过去。

“下回来,挑个好日子……”石中涧声色不同步,狰狞的面目下嗓音却和和气气,“没得吓坏了我家姑娘。”

第26章.万丈迷津明日的去处最好。

当街刺杀朝廷重臣,在金陵帝都实际并不平常。

顾以宁身为文臣,初入内阁,同人结怨的概率少之又少,即便与人生了怨怼,也不会有人蠢到选择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大行刺杀一事。

再回忆起方才同那三人的交手,除了那络腮胡子出手迅捷以外,另外两人显然不是练家子,砍杀过来的刀剑全是花招,无一处致命。

顾以宁的视线带了审视的意味,落在那络腮胡子的面庞上,意外瞧见那唇下的一点破绽:竟有几缕短须掀落半边儿、随风招展,像是贴上去的假胡子。

他心中已有了计较,垂目向着怀中少女看去,小姑娘的双手撑在他的胸膛,额头也轻轻抵在上头,蹭了几蹭。

顾以宁轻扬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温声说道:“没事了。”

烟雨本就不常出门,今日难得鼓足勇气逛街市,却遭遇了这样一场变故,的确有些惊吓,此时听小舅舅的声音由上头轻轻地飘下来,她勉力抬起了头,煞白的一张小脸。

“这些人是冲您来的么?”她有些心有余悸,伸出脑袋向四周看了看,又仰起脸来问他,“我思量着,也许是过路的小贼,突然起了劫财的心思也说不得。”

小姑娘的忧心明晃晃地挂在脑门上,她想着、猜测着,忽的又沮丧起来,“倘或真是冲您来了,可该怎么办啊。”

顾以宁嗯了一声,叫她放宽心,“……一定是过路的飞贼。”

烟雨这十年来被娘亲保护的很好,最是信哄的一个,小舅舅既然这么说,她果然放宽了心,从小舅舅的怀中大胆地探出了脑袋,往那络腮胡子那里看去。

闹市街口,怎可作为审讯犯人的场所?石中涧又生怕声儿大了吓着姑娘,这便将三名人犯押在了车旁,静候着金陵巡城司的到来。

那络腮胡子被反剪了手,浑身被绑了绳索,可神态却不慌不忙,像是有心赴死的样子。

石中涧呵斥了他一句,他却不惊不惧地向烟雨的方向望过来,在触到烟雨面庞的一刹那,眼眉却倏地一跳,像是见着鬼一般,面目显出了惊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