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气热了,日头也足,两人猫在墙根儿底下,也热得打晃,程母咬咬牙,暗道:“等我见着人的!”
她们两人在外头熬等,西平公府内许夫人正张罗着要去玄悲寺,一则,她早就与虞夫人说好了要去玄悲寺上香,当时恰好赶上朱夫人也在,西平公向来不与朱阁老家走动过近的,但也不好一点儿不顾及情面,便也邀了朱夫人一起。二则,她虽不大喜欢大公主,但她为了那个孽障,也去求了王皇后了,如今旨意已下,大公主什么脾性先不说,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许季玉“克妨”了大公主,那她们家的罪过可就大了。她虽不愿这般想自己的宝贝儿子,但她亲侄女这事儿也是把她吓着了。便想着趁此机会好好去求一求菩萨,保佑大公主平平安安的,日后再她们许家生个大孙子,便万事大吉了。
等西平公府这里都准备妥当了,虞夫人和朱夫人也都到了,虞夫人带着虞家的三个姑娘,朱夫人则是带着那对庶出的双胞胎。
虞家这三姐妹与朱家双胞胎向来都是面不和心也不和,虞大姐儿和虞二姐儿还好些,至少撑得住不撕破脸,虞三姐儿嘴角酸苦,又是个看不惯旁人比自己好的,况且朱家双胞胎又是庶出的,她自诩嫡出的姑娘身份高贵,便瞧不上她们,言语间就带了不少的刺儿。
朱雅珍与朱雅宝这两人论起说话含嘲带讽来,一点儿也不比虞三姐儿差,于是这几人才踫了面不一会儿,便开始吵嘴,直到跟着大人们各自上了车,这才谁也不理谁了。
许夫人是跟虞夫人坐的一辆,虞家三姐妹一辆,朱夫人则是跟双胞胎一辆,后头又跟着几辆车,坐着丫鬟仆妇等。车后头还有跟着的家丁,声势不小的往玄悲寺去。
待马车上了街,到了正热闹的地方,最前头的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许夫人皱着眉问是怎么回事,一个管事媳妇忙上前头去查看,问明了缘由过来,脸上带着些尴尬,挑拣着用词道:“前头有个妇人带着个丫头正跪在路中央哭呢,说是……说是跟大公主有关。”
许夫人本就不是个利落的性子,遇到事儿向来就只知道哭,这会儿听说是跟大公主有关的,顿时就没个计较了,张嘴就道:“那你说怎么办?”
那个管事媳妇心里暗道:“我的夫人呐,您老倒问我怎么办来了!”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出主意道:“依奴婢看这两人是特意寻了这个时节闹事儿的,倒不如先给她们些银子,将人打发了,稍后再商议。”
许夫人这会儿心中也稍定了下来,想了想道:“连事情都没问清楚,平白无故的就赏她们银子,倒显得咱们心虚了,罢了,你将她们带过来,问一问倒底是什么事?”
那个管事媳妇立即应了个是,便起身过去了。
程母却不肯过来,坐在地上便哭嚎,“咱们只是寻常百姓,一无银子二无势力,只想着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罢了!谁承想老天不容咱们哪,生生要逼死了咱们才肯罢休啊!我的儿勤勤恳恳的读书科考,一表人才,多少人家上门想要将闺女嫁过来,我都没点头,就念着原先的一桩亲呐!”
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她这嗓子扯开了一嚎,周围便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又听她的话中似大有内情,便更不急着走了,围成一圈儿,对着程母和后面的马车指指点点,也有认识程母的,当即便普及了一番程母的家庭人物背景。
那个管事媳妇听她说得实在不像,又得了许夫人命令过来叫她过去,可她却不肯,坐在地上只管哭嚎,那个管事媳妇都觉得没脸,刚上手去拉拽她,她立时便将音量拔高了一个度,“当官的这是要欺压死人呐!不让我们活,我们这便死在你们面前,可趁了你们的意了!”
那个管事媳妇原还想让家丁过来,将她拖走,这一听,官欺民的话都说出来了,大庭广众的,她可不敢担这责任,便一缩脖子,又回来请许夫人示下了。
程母还不停歇,仍在嚎道:“如今你是金枝玉叶了,原也不是咱们家敢肖想的,但你来跟我的儿私定下终身,哄得我的儿一片痴心不改,这会儿转头又定了别人,咱们小门小户,惹不起大公主,多大的屈辱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只是如今我的儿被气得卧病不起,我这当娘的,就是拼着一死也要为我的儿讨要个公道!”
众人这才听明白,这说得竟是大公主。
许夫人坐在马车里也将这话听得分明,气得险些没立时晕过去,虞夫人脸上也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夫人气得颤抖着手指对管事媳妇道:“刁妇!把这个刁妇给我带下去!”
那个管事媳妇踌躇道:“夫人,这在大街上就强捆了人走,咱们大老爷的官声就不好听了啊!”
许夫人又羞又恼,她这半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泪水在眼圈儿里打了个转儿,眼瞅着就掉下来了,便听车外一个声音道:“去告诉她,就说她再闹下去,她儿子就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