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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我”他一时不知该怎说。

“有事等明天上班到医院来找”

女大夫说着,就准备关门了。

少平一急,便把手插在门缝里,使这扇即将关闭的门不得不停下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他哀求说。

女大夫有点生气。不过,她只好把他放进屋来。

他跟着她进了边上的一间房子。另一间房子传来一个男人和小女孩的说话声,大概是大夫的丈夫和孩子他们正在看电视。

“什么事”女大夫直截了当问。从她的脸上神色看,显然对这种打扰烦透顶了。

孙少平立在地上,手里难堪地提着那几斤苹果,说:“就是我的血压问题”“血压怎”

“这几颗苹果给你的娃娃放下”少平先不再说血压,把那几斤苹果放在了茶几上。

“你这是干什么有啥事你说你坐”女大夫态度仍然生硬,但比刚才稍有缓和。

孙少平看出,不是这几颗苹果起了作用,而是因为他那一副可怜相,才使得女大夫不得不勉强请他坐下。

女大夫说着,自己已经坐在了藤椅里。

好,你坐下就好,这说明你准备听我说下去了

少平没有坐。他在灯光下看见,他刚才跌了那一跤,也忘了拍一拍,浑身沾满灰土。他怎能坐进大夫家干净的沙发里呢

他就这样立在地上,开口说:“我叫孙少平,是刚从黄原新招来的工人,复查身体时,本来我血压不高,但由于心情紧张,高压上了一百六十五。这是你为我量的”“噢”女大夫似乎有所记忆。“当然,你说的这种情况是有的。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对血压不合格的人,还要进行第二次复查”“那可是最后一次复查了”少平叫道。

“是最后一次了。”女大夫平静地说。

“如果还不合格呢”

“当然要退回原地”

“不我不回去”少平冲动地大声叫起来,眼里已经旋转着泪水。

这时,女大夫的丈夫在门口探进头看了看,生气地白了少平一眼,然后把门“啪”地带住了。

女大夫本人现在只是带着惊讶的神色望着他。她说不出什么来。她显然被他这一声哈姆雷特式的悲怆的喊叫所震慑。少平自己也知道失礼了,赶忙轻声说:“对不起”他用手掌揩去额头的汗水,又把手上的汗水揩在胸前的衣襟上。他哀求说:“大夫,你一定要帮助我,不要把我打发回去。我知道,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将决定我的生活道路,决定我的一生。这是千真万确的”

“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女大夫突然问。

“揽工在黄原揽了好长时间的工。”

“上过学没有”

“上过。高中毕业,在农村教过书。”

“当过教师”

“嗯。”

“那你”

“大夫,我一时难以说清我的一切。我家几辈子都是农民。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煤矿虽然苦一些,但我不怕这地方苦。我多么希望能在这里劳动。听说有的人下几回井就跑了。我不会,大夫。你要知道,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要相信,我的血压一点都不高,说不定是你的血压计出了毛箔”“血压计怎会出毛病呢”女大夫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丝笑意对少平来说,就象阴霾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太阳的光芒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明天复查时,你不要紧张”“万一再紧张呢”

女大夫这次完全被他的话逗笑了。她从藤椅里站起来,在茶几上提起那几斤苹果,一边往他手里递,一边说:“你把东西带走。明早复查前一小时,你试着喝点醋”孙少平一怔。

他猛地转过身,没有接苹果,急速地走出了房子。他不愿让大夫看见他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在心里说:“好人,谢谢你”

他绊绊磕磕下了楼道,重新回到马路上。

他解开上衣的钮扣,让秋夜的凉风吹拂他热烘烘的胸脯。现在他脑子里是一片模糊的空白。他只记着一个字:醋

他立刻来到矿部前,但看见所有店铺的门都关了。

他发愁地立在马路边,不知到何处去买点醋晚上必须搞到明早上七点钟就要喝,而那时商店的门还不会开呢

他抬头望了望山坡上密麻麻的灯火,突然想:他能不能到矿工的家户里去买一两毛钱的醋呢

这样想的时候,他的两条腿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山坡上的灯火处走去了。

在大牙湾煤矿,能住进这层楼的只能是干部和双职工。大部分矿工的老婆和孩子都是“黑户”连户口也没有,怎有资格住公家的房子呢

说实话,矿工太苦了。如果身边没有老婆孩子,那他们的日子简直难以熬过。在潮湿阴冷的地层深处,在黑暗的掌子面上,他们之所以能够日复一日,日日拼命八九个小时,就因为地面上有一个温暖而安乐的家。老婆和孩子,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太阳,永远温暖地照耀着他们的生活。因此,他们把家属的户口都扔在农村,在矿区周围随便搭个窝棚,或在山崖上戳几孔小窑洞,把老婆孩子接过来,用自己的苦力养活着他们,而同时也使自己能经常沐浴在亲人们的温情和关切之中。

这样,在整个矿区周围的山山洼洼,沟沟渠渠,就建立起一片又一片的“黑户区”。一般人都是同乡人挤在一块,口音,生活习俗都相同,有个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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