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gu903();太太嘱人送上的鹿肉颜色鲜红,在锅子里一滚鲜香醇厚,不膻不腥,色泽诱人,可惜——锦心还是不能吃。

若论养生之道,锦心年纪虽小,却是很有讲究的,何况如今又有个婄云盯着,入席之后先饮了一碗清汤,然后细嚼慢咽,羊肉素蔬、白菜豆腐,看着那鲜肉眼都要绿了,一口口啃着青菜,吃得咬牙切齿似的。

秦姨娘在旁看着都觉心酸,催促:“多给锦姐儿夹些鲜肉吃吧。”

徐姨娘笑着道:“她自己有主张,对身子仔细着呢。如今白日渐长,等会再下一窝丝银丝细面吃。”

又说着,周嬷嬷来回:“姨娘,您与秦姨娘的膳食也摆好了。”

徐姨娘便道:“你们自吃吧,我们老的就不打搅你们了。”

四人忙起身再度让了一番,二人还是不愿与她们小辈同桌,徐姨娘推说自己用过膳还要去打发文从林吃饭,在这儿坐着她们也吃不好,终究还是与秦姨娘去了东屋。

不过二人去了,四个小的在西屋里确实自在了些。

到底念着昨日的事,三人说话小心,蕙心却笑道:“阿兄这会子还不回来,怕是在秦王府留了午膳吧?”

“哥哥既然与秦王世子有过同窗之谊,留膳也是常事。”澜心眨眨眼,试探着道。

而若是文从翰在秦王府留了膳,就说明这事情大有转机。

她登时就有些欣喜,未心也反应过来,立刻便笑了。锦心闷头咬了一口脆脆的银耳,心中总觉着这事情怕是不会全如大家所打算期盼的一样。

秦王世子谢霄,就是这一盘局中,最不稳定的变数。

蕙心眼眸微垂,神情淡淡的,唇角抿着几分淡笑却不入眼底,一面将煮好的肉圆舀给妹妹们,一面低声道:“但愿吧。”

午膳时分过后,锦心叫人沏茶来,婄云奉上一把甜白釉荷叶莲蓬纹的六方如意壶来,配套四只小茶钟,一色都是莲花式样,颇为精巧,壶中倒出的茶水颜色微红,澄亮清澈,香气浓郁。

未心品了品,问道:“这是什么花水吗?却没有一丝茶味,喝着倒是不错,清口解腻,从前未曾尝过的。”

当代饮茶大概有三种,一种煎茶,是在茶叶中调盐、姜、胡椒等等;一种是在茶叶之余添加其余蜜饯、果子、干花、干果仁儿来点茶;还有一种是水沏清茶。

第三者问世的年头最短,却最受欢迎,尤其文人儒士,称赞此茶最雅,第一种在文家是绝对不受欢迎的,但姑娘们平日饮茶,却会依照第二种的方法,用蜜饯水果点茶。

坚果仁却少些,制香饮子的多。

婄云笑着答道:“这是清养花草茶,用玫瑰、茉莉、胎菊、金银花、甘草、陈皮、山楂、决明子等十余种干品,铺在壶底,以沏茶法注入热水闷上半盏茶的时间,有花香与甘甜味,口感极好,却因未加茶叶,不会因饭后饮茶导致脾胃有伤,况且我们姑娘常年用药,饮茶还是越少越好——”

正说着,忽有个文夫人院里的熟面孔过来,说不上是喜是悲,只是满面的急色,忙忙回道:“姑娘,大爷回来了。”

“哥哥回来了?”蕙心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澜心急忙催问:“怎么说?”

那婆子道:“大爷叫我来叫姑娘们,没说结果如何。”

“大姐姐、二姐姐,想来大哥也是怕底下人传话说不清楚,你们还是快些回去,亲耳听吧。”未心安抚道。

澜心点点头,忙不迭地拉着蕙心就要往出跑,往日先生嬷嬷教导的仪态优雅此时俨然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十回“他虽不仁,我还是看在多年情……

秦王府里,送走了文从翰,谢霄站在王府门庭前许久,怔怔地望着街前的小商贩与来往的马车、百姓出神。

金陵乃是龙兴之地,乃是整个大瑨除了帝京之外最繁华之处。

秦王府就坐落在金陵最核心、最繁华的街巷中,虽然本朝待藩王条例管制严苛,不能领兵权实职,本地税收等等更是与王府无关,几乎可以说是放逐流放出来的,但到底是一品王爵,在地方上风头无人能掩,王府宅邸自然本该坐落于最好的地段中。

秦王府至谢霄的父亲已传了三代,本应泯灭于宗室,归于平常闲散,不过谢霄的祖父入京时立下过救驾之功,先帝再度恩赐亲王爵,允准三代之内不必降等袭爵。

所以若是谢霄承爵,也该是亲王。

日光下镀金的“敕造秦王府”五字光辉熠熠,在王妃派人来传时,谢霄转身间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又似乎野心勃勃,是一锅滚烫的热油,只要落入一丁点的火星,就会燃成烈火,卷席燃烧一切。

一夜的梦并未影响他的精神,他似乎在梦里活了一个人的半一辈子,或许也没有那么长,只是短暂的六年,经历过悲欢离合,仿佛也是一生了。

而在那短暂“一生”中,因为小人的算计,阴差阳错的误会,他们又错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今生,定不会如此了。

即便只是一场梦,连续做了半个月,他此时无比地相信,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或许冥冥之间,佛祖垂怜,允他弥补遗憾。

那日在方家所言自然只是缓兵之计,他若是当日便说以正妃之仪迎娶文氏女,只怕方家会在羞愤交加之下不择手段。但他看重的姑娘、想要厮守一生的人,自然只能从秦王府的正门,与他一起牵着喜绸,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秦王妃仍然居住在王府的正院,但正院也早已落寞冷清,尚不及赵次妃所居偏院的万分之一。

王妃并不因这样的冷清而自怨自艾,常年礼佛,她身上都沾染上淡淡的檀香,素不离手的佛珠和倒背如流的经文,每每念诵礼佛,不知是为谁祈福。

谢霄在这院落里长到八岁,赵次妃寻由头将他迁到了前院,然后他才知道,他是在王妃多么严密的保护下,才平安地长到了八岁。

因此,虽然王妃素性清冷,他们的母子之情,也并未因此产生隔阂。

谢霄先向王妃请了安,王妃半晌没有言语,只捻着念珠闭目无声喃喃地念诵着佛经,嬷嬷奉了茶来,谢霄端着也迟迟未动。

良久,王妃终于睁开眼,指尖轻轻一点手边的白瓷素色盖碗,嬷嬷忙上前添了热茶,王妃捧在手上,轻声道:“不尝尝吗?去岁的大红袍滋味很是不错。”

谢霄道:“儿心不静,怕糟蹋了母妃的好茶。”

“那便罢了。”王妃并未强求,只是问:“那话,你与文家人说了?”

“是。”谢霄镇静地道,即便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许出去的承诺有多么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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