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开怀真,他们都将无处可去。而她也从未想过背叛,若是真到了两难境地,也只能殉身以全忠孝。
天可怜见,但愿不要走到那一日。
连续两年,崔易每到除夕之日便会向她求婚。
他说此后年年如此,直到她愿意为止。
她心里自是愿意的,奈何顾虑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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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顺阳的前夕,怀真在行馆设宴,场中并无外客,只有数年来随她东奔西走的亲信。
崔易对怀真在宛城的左膀右臂饶有兴趣,但程循不喜武将,对他颇为冷淡,他便只得去找宋康隆套近乎。
宋康隆知道他的身份,虽表面上热情周到,可依旧心怀芥蒂,只拉着他喝酒,别的事一概不提。
崔易颇为沮丧,又和辛都督喝了一回,忽然想起王嬍,转身四顾,见她虽像往常一样和怀真、董飞銮坐在一起,但那两人正腻在一起说笑,唯她一人正襟危坐,打眼看去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他忙唤过一名小婢,轻声吩咐了几句。
小婢过去俯身传话,王嬍抬起头,穿过满堂欢声笑语,看见崔易站在柱子旁。那边烛光黯淡,虽看不清脸容,但从身形轮廓还是一眼能认出是他。
看到她起身,崔易便举步朝外走去。
阶前石槛外落花铺了满地,被檐下灯光映地一片凄艳。
崔易信步往前走去,穿过侧院上了回廊,倚栏而坐,侧头望着由远及近的王嬍。
王嬍被他瞧地有些不自在,踌躇着走过来,启唇问道:“小易,你找我何事?”
崔易微仰着头,伸出手臂痴痴地望着她。
廊下的灯笼氤氲着几分华彩,落在他绯红的面上,绮丽而诱人。
王嬍心中微微一荡,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手递给了他。
他此刻酒意发散,手掌烫的惊人。
“你喝了多少酒?”她略带嗔怪地坐下,以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她的手掌纤细绵软滑如玉璧,贴在他滚热的额上时,让他不禁舒服地颤抖了一下。
“姐姐,”崔易坐直了身子,将她覆在额上的手掌握住,缓缓拿下来并握在一起,黯然道:“公主府的人不喜欢我,看来此战我须得立大功,将来才能站住脚,还得仰仗姐姐提点。”
王嬍张了张嘴巴,心中突如刀绞,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崔易有些手足无措,怔怔地望着她清丽的面颊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
他们相识多年,她是外柔内刚的人,向来很少示弱,今夜却不知为何……他心中疼惜,想要伸手去擦却又恐唐突,一时间左右为难。
“姐姐,你为何哭了?”他困惑地问道。
王嬍抽回手,不动声色地拂去面颊泪痕,略有些难为情道:“一时失态,你莫要见怪。”
她定定望着崔易,柔声道:“小易,你无需仰仗我,只要听从殿下的调遣即可。”
崔易蓦地明白过来,心中陡然大痛,酒意登时消了一半。
他紧紧攥住了王嬍纤柔的玉手,愕然道:“你不与我同行?”
王嬍垂着头,轻声道:“殿下今日才做了决定,让我同女眷们一起留在顺阳。”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先前殿下还嘱咐我行军路上好生看护你……”崔易满脸的不可思议。
攻打江夏的主将王炎是王嬍的堂侄,怀真是知道这一点后才让她留下。
“此一时彼一时,”王嬍不想让他知道实情,怕两军交战时会影响到他,“我从未到过荆州,可能水土不服,所以这几日有些不适,殿下也是一片好意。”
崔易自是深信不疑,忙问她有何症状,可有用药等。
王嬍望着他担忧的样子,心中突然一片茫然。
敌我力量悬殊,整个扬州都是一条心,而荆州此时仍是一盘散沙,将来战局如何,她根本不敢细想。
而崔易为了立功,少不得要拼死相搏……他们还能否相见,如今仍未可知。
他们重逢之后再未分开过,这两年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几乎形影不离,此番离别,就好似一把无形巨刃要将她辟为两半,光想一想都痛彻心扉。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要挂心,”她心底涩痛难当,生怕再落下泪来,便不欲久留,抽回手嘱咐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务必珍重。”
崔易有些恍惚,只觉手中一空,王嬍便已经站起了身,背对着他微微顿了一下,举步往前走去。
她现在同他道别,难道明日就不相见了吗?
崔易心中浮起一阵惘然,眼见她步下回廊,已经走出了两丈多,他突然想起谢珺说过太拘于礼法只会得到对方的敬意,却得不到爱。他说自己以前也和他一样,最终后悔莫及……
这两年虽朝夕相见,可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不敢僭越半步。他本身并非守礼之人,唯独待她小心谨慎唯恐亵渎。
崔易浑浑噩噩地追了回去,厅中轻歌曼舞,热闹非凡。
他抬头看见王嬍正俯身同怀真说话,怀真点了点头,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肩,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她行礼后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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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武婢将王嬍护送到了侧院,她在阶前止步,转身谢过后,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