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情肃穆分列两边,侍中梁进领着两名小黄门从容走下跳板,扬声道:“长公主到!”
孟攸忙领着众人上前,行走在最后的是两个便服男子,左首之人年约三旬,白面微须,做文士打扮。右首之人略年轻些,剑眉朗目体态昂扬,做武士打扮。
二人皆是满面风尘,神色间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众美婢的簇拥下冉冉走过来时,左首那名月朗风清般的文士却陡然心焦如焚,按捺不住地想往前去,刚迈出一步便被身侧青年拽住了。
“先生,且慢,”青年附耳过去,低声道:“咱们并无品级,须得等殿下与官员们见礼毕才能上去,您怎么糊涂了?”
这两人正是经年不见的程循和宋康隆。
程循懊恼地跌足长叹,甩开宋康隆,恨声道:“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辞官。”
宋康隆小心觑着他的神色,低笑道:“小弟好心提醒一句,您还是别惦记了,殿下如今早就成婚了。”
程循怒瞪了他一样,没好气道:“心领了!”
两人兀自斗嘴之际,前边怀真已经和孟攸见礼毕,正在叙话。
许是旅途疲惫,她的声音中略带着几分沙哑,音色不再像往日那般清润娇甜,沉稳干练了不少,也温和柔软了一些。
程循不由得静下来侧耳倾听,忘了还嘴。
宋康隆打趣道:“我看婴娘挺好的,你们志趣相投,又是难得的知己,她对您的心思……”
程循转过头,皱眉道:“康隆慎言,程某和虞娘子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阴私。”
宋康隆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程先生,康隆?”忽然听到娇脆的女声在唤他们,就见前面官员齐齐分开,一个罗衣熠耀锦袖分披的盛装美人款款走上前来。
香风扑面,环佩叮咚,程循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喘不过气来。
宋康隆甫一看到她,也是激动地眼眶一热,他是家臣,少不得要行跪拜礼,忙一撩袍摆跪了下去。
程循脑中懵懵然,便也跟着要跪下。
怀真慌忙抬手托住他的手肘,忍俊不禁道:“哪有先生向弟子下跪的?快别闹了!”
程循有些魂不守舍,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明艳之中多了几分慑人之气,当即收敛心神,从容作揖道:“草民一时糊涂,让殿下见笑了。”
怀真半开玩笑道:“两年不见,先生怎么又改口了?再称草民,我可要生气了。”
程循讪笑道:“是,草……微臣受教了。”
“咳咳……”宋康隆正好跪在了小石子上,膝盖硌地生疼,等了半天也不见怀真叫起,实在忍不住轻嗽了一声。
怀真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忙抬手道:“康隆,快些平身。”径自上前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宋康隆心里的失落这才一扫而空。
行馆早就准备妥当,孟攸亲自将怀真送过去,妥善安置后才告退,约好傍晚接她去府上赴宴。
一是为她接风洗尘,二是受刺史之托,商议抗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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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阳郡治在南乡县,行馆豪华富丽,与高门大户的别院不相上下,这让住惯了偏远地区简陋行馆的怀真颇为不适。
好在随从们皆欢天喜地,尤其是董飞銮。
原本她还在为离别伤感,如今看到居处如此舒适,便觉得哪怕等个一年半载也无妨,只要四境安稳就行。
怀真睡前先将程宋二人邀至前厅叙话,又将王嬍和魏舒引荐给他们。
正值一群婢媪打门外经过,宋康隆一眼看到了小贞吉,笑睨着程循,问道:“方才经过的,是殿下的小郎君?”
程循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回头引颈观望。
怀真笑着否认道:“故人之子,生下来便养在我的院中。将来看吧,若是聪明晓事,驸马又无异议的话,兴许也能做半个小主人。”
“驸马……”宋康隆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怀真来了兴趣,笑道:“你想问什么?”
宋康隆不好意思道:“臣并未见过,所以有些好奇。”
怀真脸上顿时流露出掩饰不去的笑意,回头道:“要我说的话,那必然是样样都好。所以,你还是问王娘子和魏娘子吧!”
王嬍和魏舒不由面面相觑。
程循意兴阑珊,转头漠然地望着雕窗外的飞絮。
宋康隆便向王嬍和魏舒施了一礼,客气地问询。
怀真见她二人难为情,便扯了扯程循的袍袖,示意他和自己出去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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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行走在雕梁画栋的出檐下,俱都心事重重。
怀真望着风中飞絮,率先开口道:“韩王现下何处?是否还在为董孺人之事伤怀?”
程循想起葭葭之死,不禁叹了口气,关切地望着她道:“殿下伤势怎么样?您遇刺之事传回来时,整个宛城差点都要翻了天。臣也为此忧心不已,深恐您会遭遇不测……”
怀真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转到了柱子另一侧,淡淡道:“我也算是习武之人,身板硬朗,并无大碍,多谢先生挂怀。”
程循也意识到有些越界,忙定了定神道:“那就好!韩王殿下如今远在交阯,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