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夏种秋收冬藏,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不容半点马虎。
翻开西都城送来的竹简,郅玄提笔认真批阅,有意向国内氏族展示新打造的农具,以期能大范围推广,助力更大范围的开荒种植。
当然,农具不白给,必须用钱粮交换。
之前有过水车交易,对彼此的行事方法已经熟悉,通俗点讲就是能把到脉,郅玄相信这笔生意不会错,只要有眼光的氏族都会乐意交钱。
不过农具生意仅限西原国内,暂时无意对外开放,赵颢也不行。
不是郅玄冷心冷肺,而是大环境如此。除非是在人王的组织下推广,否则各诸侯国都是敝帚自珍,不会轻易泄露能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
对于本国氏族,郅玄乐意带飞。君权和臣权的矛盾固然存在,好歹总体利益一致,都希望西原国能发展壮大碾压别国。
即使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和氏族的矛盾无法调和,真刀真枪打起来,只要国家足够强,卿大夫们都能一挑多,西原国依旧能安全无虞。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汉末,各方诸侯拼得你死我活,动不动就脑浆子飞溅,周边蛮夷照样不敢轻举妄动。谁敢向中原瞄一眼,分出一支兵马就能剁你脑袋。
郅玄的目标就是强盛西原国。
自他登上国君位,所思所想和行事准则都在发生改变。
身为国君,他和氏族天然对立,君权臣权此消彼长,很难保持一致。以目前的政治形态,想要国家强盛,氏族又必须壮大。
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削弱国内氏族,郅玄的确能做到。可那样一来,西原国也就离破灭不远了。
十分矛盾,却又无比现实。
历史证明这种政治制度必然被淘汰,但绝不是现在。
还是那句话,步子迈太大容易扯到胯,刀耕火种的时代,讲究和平博爱不是脑抽吗?
郅玄忙着处理政务,为春耕进行规划,殊不知因野果和猴儿酒的出现,关于他的神异又一次传得沸沸扬扬。
史官听闻消息,联袂向他求证。
郅玄手中拿着刀笔,看向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史官,满脸都是愕然。
“传开了?”
“然。”史官颔首,“敢问君上,果酒确为林中所得?”
“这倒是不假。”郅玄皱眉。
史官不管郅玄如何想,见他没有否认,当即提笔刻下一行字:君猎恶兽,言树中藏酒,命取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史官离开后,郅玄独坐书房,面对摊开的竹简,迟迟无法落笔。
沉吟良久,郅玄叹息一声,实在没心思继续处理政务,决定不和自己为难。
他看过史官的记载,字字句句属实,没有任何夸大,却怎么想都不对劲。又不能让史官更改,只能抛到一边,放弃和自己较劲。
至于后世人会如何想,会不会怀疑这些史料是胡说八道,反正他又活不了那么久,随他去吧。
“来人!”
对着政务心烦意乱,郅玄决定出城走一走,或许心情能更好一些。昨日在密林收获颇丰,再探查一番,说不定能有更多发现。
府令亲自点派人手,为防再有意外,队伍中聚集两百甲士,个个腰大十围,钢浇铁铸一般。
甲士们集合在府前,全都背负长弓,腰悬宝剑,手持长戟,看上去就杀气腾腾。
有这些甲士随行,郅玄压根不用为安全担忧。再遇到猴群一类的危险,两百人结阵,徒手都能撕碎目标,强行蹚出一条路来。
甲士之后是五百卒伍,擅长射箭和剑击。其中有二十多人是猎户,最擅长搜寻和猎杀。有这些人负责探路,一旦发现危险,立即会发出警报。
队伍中的奴隶也是认真筛选,身体强壮是其一,关键是胆大心细,不会像之前随行的那些一样,遇到猴群袭击,不说保护君上,自己率先腿软。
队伍集结完毕,郅玄登上战车。
车厢内装备齐全,除了暖手炉和热水,还有巫医和桑医配制的药粉药丸,全都装在缝制的布袋里,以布料和系绳的颜色区分,很好进行鉴别。
队伍从国君府出发,穿过氏族坊所在的长街,先后经过国人坊和庶人坊,街道两侧逐渐变得热闹。
推开车窗。能看到穿着麻衣和兽皮的行人。
不同于氏族和国人,庶人大多穿着短袍,主要为行动方便,袍袄下摆长至臀部,再长一些也只能盖过半个大腿。
由于郅玄大批量搜集毛线,组织人手编织毛衣毛裤,西原国氏族和甲士逐渐习惯轻便保暖的衣物,使得兽皮需求量锐减,价格也开始走低。只是价格再低也低得有限,庶人想要穿上兽皮制成的衣裤并非易事。
走在街上这些人,无论出自西原国还是北安国,只要身上穿着兽皮,家境不能说优越,至少家中有余粮,能支撑他们换来一身保暖的衣物。
看到郅玄的车驾经过,道路两侧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在原地行礼,目送队伍离开。
一支商队刚刚入城,在一名卒伍的带领下去往商坊,恰好遇到郅玄的队伍。
“是西原侯?”商队领队年过而立,身强体壮,个头却不高。长相憨厚,逢人见面三分笑,样子十分可亲,很容易消除旁人的戒心。
卒伍没少遇见有心机的商人,可谓见多识广,却还是被对方打探出不少城内的消息。
听领队询问,卒伍看向前方行来的战车,十分自豪地说道:“正是君上!”
领队笑着点头,当即翻身下马,命令队伍退到路旁。
车驾经过时,郅玄似有所觉,推开车窗,恰好看到路旁的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