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傅知山疑道,“不是你叫他们去的”
“冤呐真与我无关。”宋问拍手道,“不过他们对时政倒是的确很感兴趣。我如何骂,也骂不醒他们。做先生,难呀。”
“他们现在根本无心上课,你怎能骂他们呢”傅知山耳提面命道,“他们都是因为有想法的人,有想法是好的,为人最怕是没有想法。但你要让他们明白,轻重缓急。”
宋问点头:“明白明白。”
李洵在尽头处喊道:“先生,上课了”
宋问保持微笑。
傅知山无力摆手:“去吧去吧。”
宋问总算松了口气,往前跑去。
李洵失笑道:“先生竟然怕傅助教”
“错了。我不是怕他,我是尊重他。”宋问道,“我不想刚来几天,就同他争吵。”
宋问走到门口停住,李洵道:“那学生先进去了。”
宋问点头,而后在外面听了会儿墙角。
里面诸人在紧张讨论。
“李洵,你再帮我看看。”
“你是真的好了,还看什么李兄帮我看看。”
“不如我再添一句”
“哎呀,我这顺序,该调一下为好。”
“我方才看了李兄的文章,文风大气,真是自愧不如。”
李洵眼皮微抬,想起昨日父亲的话,未有开口。
宋问抬脚向前,出现在门口,里面瞬间安静。
宋问摇着折扇,心中哎哟哎哟直叫。
坐到位上,喝了口茶,勾勾手指,示意他们都呈上来。
随后一张张开始翻阅。
众生挺直脊背,在下面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各文章大同小异。
大致是一通批,深得宋问精髓,将人说的一文不值。
从百姓愚昧莽撞,营田使弄巧成拙,城门守卫的漠然处之,到县衙尸位素餐,再到金吾卫暴力执法,以及主管人三殿下的毫无作为。
概括的倒是很全面。
尤其是孟为、冯文述、李洵三人的文章。
孟为粗狂直接,痛批到底。
冯文述典故喻今,明嘲暗讽。
李洵用词谨慎,较为内敛。
宋问将纸都推到一旁,然后看向她的学生们。
众学子顿感浑身不舒爽,挪动了一下屁股。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宋问提着戒尺站起:“可还有补充”
众生心猛得一提,四处顾望。
略有犹豫,但实在想不出其他。便答没有。
宋问冷下脸道:“若照你们所写,你们还漏了。”
学子忐忑问道:“还漏了何人”
宋问字字政地有声:“漏了古今圣人,漏了陛下,漏了他们的父母,漏了这天下苍生,还漏了你们自己”
不知为何,被这样说后,众学子心中反而舒了一口气。
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安心感。
宋问眉毛一挑。
怎么没有炸毛
冯文述起身求教:“请先生直言。”
“这篇文章,若让我来判分。全部零分。”宋问提起李洵的卷子,到他面前道:“只有李洵,我会给你六分。”
李洵接过:“学生自认,并无多少出彩之处。”
宋问道:“不是因为你的文章出彩,只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
李洵怒然起身:“先生,慎言”
“因为你是御史大夫之子,所以来日你前途无量。你只要开口,你说他们错,他们便是错。因为你官大,他们只能受罚。”宋问道,“所以你今日所写这篇文章,倒不全是空谈,尽是放屁。可如果,你和他们一样,那你的分,也会和他们一样。”
李洵直接将纸撕了,丢到一旁:“请先生明示。”
“明示这事不需我去明示。我只要你们,做到设身处地这四字。”宋问回身道,“若今日,你们是守城门吏,现有两条路给你走。一违抗军令。不忠,不义。二见死不救。不仁,不孝。现也有一群正义凛然的学生在后面催着你走,你们选哪条”
众生沉默。
“孟为”宋问点道,“你选哪个”
孟为沉默。
宋问却不给他机会:“说”
孟为道:“学生哪个都不选。”
“好那因你未司其职,百姓硬闯入城,终被你同僚击毙于城门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四个全占你还累你的同僚也要担上不孝的罪责”宋问指着他道,“无论作为还是不作为,那群学生都要将你们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仔细想想,你做错了什么执军令是错,还是心怀犹豫是错”
孟为埋头道:“先生,我错了。”
“认错,认错抵消不了你对他人的中伤。”
学子弱弱道:“莫非就没有第三条路走”
宋问转向他:“他不过一小小门吏,何来第三条路你说,你倒是给他指条明路”
那学子别开视线:“暂未想出来。”
“那很好啊,暂未想出来,先给他们打了罪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吧”宋问骂道,“你以为你谁啊公理,律法,还是圣人,天道”
班内再次沉默。
他们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觉着她不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飞速在脑海中,给自己整理思路。
宋问望着一众黑压压的脑袋,喊道:“都抬起头来盯着桌子做什么”
众人不情缘的抬头。
看着她的脸能有做什么
宋问:“骂的还尽兴吗你们是否想过,哪怕一个念头,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冯文述终忍不住道:“门吏人微权轻,所以无从选择,进退两难。方能理解。那金吾卫和县令呢难道他们也没错吗”
宋问过去:“那我问你,金吾卫的职责是什么”
冯文述起身,答道:“守卫皇城和京师治安。”
“奉谁的命”
“陛下。”
“为何要清道拓宽”
“因为道路太窄,马易受惊,踩伤行人。”
“该不该做”
“该。”
“他们可有收受一金一银”
“未曾。”
“可有权利越过县令向户部追讨税赋”
gu903();冯文述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后面已经含糊不清:“没有。”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