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格外明媚的春日
人们见到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放晴,无不抬头仰望。人们深信凡是天气变化,电闪雷鸣,诸般奇异现象都与神明息息相关。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大喊:
“我知道这光景,这叫天残破,神仙显灵啦”
喊话的是郝老丈,说完便俯下身连连三拜,将头叩得响亮。茶里王也整理衣衫,跪了下去。紧接着,全城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尽数跪下。
春天的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
屹立在春阳下的苏季犹如天神下凡。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藏在狐狸面具后面的是一张扭曲的脸他在笑。
他嘲笑所有人,嘲笑人们的愚昧无知,嘲笑这些人会为一个不存在的神明把他逼上绝路,又为一个不存在的神明给自己下跪。
事实上,剑指青冥的动作是苏季临时想出来的。
所谓阴阳之道,并非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而是观天之变化推演万事之类。通晓阴阳的苏季能根据五行变换,推断自然的变化。
自然既是天道。
常在田间耕作的人都知道,凡是风云变幻皆有规律可循,通常是:
“久雾吃云朗,久阴大雾晴。”
适才天边的华环乃是放晴的征兆,云开见日也只是巧合,苏季不过利用巧合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罢了。
就在苏季暗自得意之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
这个人身披一件绘有流星图案的暗青色大氅,领口的饰针由单颗绿宝石镶嵌,衬里是用白色丝绸制成,乌亮的长筒皮靴高到膝盖。
苏季认得这个人。
他就是当年被自己吊挂在通天庙里的外乡人,如今已是万人敬仰的善财公子。
这个人已在朝歌落脚多年,也许早不该再叫他外乡人,但苏季却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也许是初次见面的亲切感,让苏季从未关心过这个人的身份。他觉得只要这个人能陪自己喝酒就足够了。曾经的善财公子就像苏季的影子,庙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苏季都只愿与他探讨,而现在的善财公子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此时的出现,让苏季始料未及。无论他怎样压抑着情绪,眼前这个人能让苏季联想到的,只有未知和恐惧。
苏季眼睁睁望着他走上祭坛,缓缓来到自己面前。这本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桥段,连苏季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在苏季迷惑不解之时,善财公子突然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顿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苏季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他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心也已凉透。
他唯恐被人揭穿自己的身份,害怕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把一切罪行全都算到他一个人身上
然而,过了很久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人们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烈。人们看见他的相貌之时,脸上除了无比崇敬之外,什么也没有
苏季回想起通天庙大火那年,他十七岁;人们推倒通天教主供起狐夫子的时候,他十九岁;而后又过去九年光阴,朝歌城里的人已经遗忘了那个浪荡不羁的少年,他们眼中只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狐夫子。
苏季缓缓走下祭坛,看到郝老丈、林寡妇、奶娘、茶里王等许多熟悉的面孔,
九年来,这些人虽然有所变化,但这变化也顶多是在原来的形容词上多加一个“更”字的程度。
老的更老,丑的更丑,慈祥的更慈祥,冷漠的更冷漠
苏季不禁摇头感叹:人啊,真是不容易改变的动物
那么林姿呢
她是否也变了变得更漂亮变得更让人捉摸不透抑或是有了喜欢的人
十几年前,苏季无数次路过阎王愁堂,看着林姿忙碌进出的身影,那种感觉很遥远。他曾无数次想走进去告诉她,自己很愿意娶她做新娘子,与她白头偕老,可是却一次次停下脚步,向着相反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
十几年后,苏季穿越拥挤的人群,寻寻觅觅,再也寻不到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苏季坚信,她一定还活着,只盼它日有缘再见,定要相濡以沫。
转身离去之时,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一袭官袍,头顶乌纱,漆黑的帽翅微微竖起,透出傲然的官气。看到苏季一步一步走过来,老人连忙俯首叩拜。
苏季一眼便认出,他就是自己曾经的父亲,百姓们口中好官苏大人。
苏大人与其他下跪的人一样,见到剑指青冥,开云见日,便深信苏季法力无边。他显然没有认出这个万人敬仰的狐夫子,就是当初那个不肖子。
看着将头紧紧贴在地上的苏大人,苏季又想起多年来一直困扰他的心结。他缓缓走到苏大人身边,慢慢将他扶起,淡淡地说:
“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有半句虚言,我就让你去和妻儿们团聚”
苏大人连忙磕了两个头,颤声道:
“上仙请讲”
“十年前通天庙大火,你身为父母官,为何没有出现”
第十六章拦路人
苏大人怯生生地答道:“老朽收了王家送来的十块银贝,故而不便前去。”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瞬间让苏季的呼吸变得急促。记忆中的熊熊烈火像一只舞着利爪的猛兽,将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你的亲生骨肉就值十块银贝”
苏大人肩膀颤动了一下,听出苏季话语中充斥着愤怒,连忙解释道:
“苏季乃亡妻所生。至于是否为是老朽的骨血,还未可知。”
“你怎会不知”
“夫人去世前的一年内,老朽从未与其同房,谁知她竟怀胎十月,生下一子。后来听闻曾有一红衣男子出入闺阁,老朽便一怒之下将她”
“将她怎样”苏季厉声大喝:“大声点让全城百姓都听见”
苏大人只好大声喊道:“将她打入天牢每天用炮烙之刑逼他说出实情直到将她煎熬致死”
一番话令百姓们瞠目结舌,人头攒动的广场顿时掀起一片骚动:
“听说炮烙就是把人绑在炭火烧红的油铜柱上,活活烧死”
“他怎忍心用如此惨绝人寰的酷刑,折磨死自己的夫人”
“这个人真的是那位苏大人吗”
“若非官商勾结,王家怎敢仗势欺人大伙儿都被这狗官骗了”
苏季双拳紧握,直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他抑制着不断抽搐的嘴角,压抑着心中的狂怒,问道:
“你既然怀疑孩子是红衣男子的骨血,为何要将他抚养成人”
“那红衣男子是个法力高深的妖人。老朽怕他回来报复,把老朽克扣粮饷,贪赃枉法的事都说出去,所以硬着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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