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勃,陆淑婉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是很开心的。
可惜太过短暂,没过多久姨妈便来唤他离开,只好又在一年的沉寂里,等待下一回的见面。
七八年的光阴就在这个寂静的小院里流淌了过去,陆淑婉十五岁这年春季,阮书瑶受了点风寒,渐渐地就一病不起,这么多年的郁结纠缠,早就让她灯尽油枯,终于没撑过去,拉着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牵挂着的女儿的手撒手人寰。
看着伏在娘亲床边哀哀痛哭的陆淑婉,陆锦良忽然惊觉,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别哭了,好好安葬了吧”
、陆家大小姐的婚事
陆淑婉缓缓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这个多年未见、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很快目光又茫然地转向了别处,一直相依为命的娘亲去了,这里就再不是她的家,自己一个弱女子,究竟能何去何从
只是这茫然的一抬头,却让一旁的姚姨娘狠狠地吃了一惊,哦,不,人家早就是姚夫人了,当然过不了多久,就是陆家唯一的当家夫人,其实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么多年以来,鲤城的商界,从来就只知道陆家只有一位姚姓的陆夫人。
让姚雪花吃惊的是陆淑婉的美貌。眼前的女孩就如一朵空谷幽兰,被泪水洗过的脸颊更显白皙清透,红肿的双眼也只是让她更楚楚可怜,姚雪花的心里闪过一股怒火,她怎么可以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悄悄地长得那么好
可是看到丈夫脸上明显怜惜的神色,姚雪花心念一转,那股怒火便被精明的算计所取代,既然是我陆家的女儿,就免不了要用你的美貌来为陆家谋取利益了。
是夜,姚雪花温柔娴淑地向陆锦良进言:“老爷,这些年我一心放在成哥儿和娴姐儿身上,忽略了婉姐儿,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如今婉姐儿也长大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看这些日子,不如我带着她多在外头走动走动,也好为她相看一门好亲事,老爷,您看如何”
“好的,辛苦你了。”陆锦良欣慰地握住姚雪花的手掌,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他今天看到陆淑婉,突然想起她小时候在自己身边撒娇的情态,心中不免有几分愧疚,正想着该如何补偿一番,听姚雪花这么体贴地一说,心中空落落的地方便有了着落,一时也就安心下来。
于是陆淑婉的待遇一下子就好起来了。送过来的衣裳首饰也开始像样起来,跟着姚雪花参加过几回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太太小姐举办的聚会之后,陆家大小姐的美貌和才名也渐渐传了出来。
可是同时传出来的还有陆家大小姐的倨傲和无理,阮书瑶本身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她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在荆园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养成了孤僻的性子,自然就更不懂跟人打交道了。
何况陆淑婉身上还有着祖传的读书人清高的个性呢,虽然明知只有寻得一门好亲事,自己的下半辈子才有可能过上好日子,可偏偏就拉不下这个脸,放不低身段去与那些人虚与委蛇。
姚雪花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虽然出身不高,可这么些年,早用各种手段打入了这些眼高于顶的夫人们的圈子,如今说起这个继女,她也只是那手帕按一按眼角,感叹一声:“后母难为。”陆淑婉这便又坐实了一项不孝的名声。
如此一来,鲤城有头脸的人家娶媳妇,便怎么也不会考虑到她身上了。
回头姚雪花便跟陆锦良诉委屈:“我本是看好了那东坊胡家的长子,为人忠直孝悌又知道长进,那胡家夫人也颇有意与咱们家结亲,倘若两家真能结成亲家,对老爷的生意也颇有助益。可是那日胡夫人宴客,婉姐儿她却生生地落了胡夫人的面子,闹得现在胡夫人连话也不肯跟我说了。”
一边说一边给陆锦良揉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见他露出舒适的表情,便又换了个手法继续按着头顶:“要说我呢倒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婉姐儿这倨傲的名声传了出去,再要说亲可就是为难了啊”
这样说的次数多了,渐渐陆锦良心里的那点愧疚也一点点消散了,略烦躁地说:“既如此,便不用管她太多,终究是给那女人惯坏了的,冲着咱们家财势来的人也不少,你到时候看个差不多的就给她办了就行了。有时间你还要多着紧点成哥儿的功课才是。”
“妾自然是要把成哥儿和娴姐儿教育好,不让老爷操心才是的。”姚雪花双手渐渐往下,陆锦良那舒服的叹息声就开始有点儿变味起来。
陆锦良说随便给她看个差不错的人家就行了,可姚雪花自然不肯就这么将就的,她的理想是要让陆淑婉的出嫁给陆家和自己的儿女将来带来最大的利益,而陆淑婉本人却从此再没有安生的好日子过,那才是最完美的啊
就在姚雪花费尽心思给她挑选“佳”婿的时候,陆淑婉还在一门心思地为她的表哥急得焦头烂额。
许绍山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渐渐管不动即将长大成人的儿子许睿文了。许睿文小时候还算勤奋上进,念书的成绩也还算是颇得先生赞赏的,因此这些年许绍山拼尽全力也要供他去上最好的书院,只求有朝一日能考上科举,出人头地。
可是这两年许睿文在书院里结识了一些不求进取的纨绔子弟,学会了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渐渐地他爹给他的那一点钱就入不敷出了。
为了能让自己的手头宽裕点,许睿文是个心思活络的,也拉得下面子在同窗之间做一些低买高卖的生意,再加上头脑灵活,能抓得住时机,多多少少地也让他赚了一点银子,渐渐地尝到了一点甜头,自此就更加无心向学了,一心想要做生意赚大钱。
可惜父母在这方面却把他管得死死的,每旬都会考察他的功课,一定要他好好地为明年的乡试做准备,因此许睿文的这些生意都是自己私底下小打小闹地做着,憋屈得很。
因此这些日子见陆淑婉在家中渐渐有得宠的势头,便渐渐地多花了点心思在她身上,不时托人带个小礼物,送个情诗什么的,只盼能攀上了陆家这根高枝。
最近他常来往的那个纨绔圈子里突然流行起把玩雨花石,一块小小的石头,平常点的能值个几百贯,好点的要一二两银子,如果是遇上他们口中的绝品好石,那就是几百上千两银子也有人舍得往下砸钱的。
往年也不是没人玩这个,但也仅是几个同好小圈子里私下交流而已,像如今这样大规模地流行,几乎人人玩石,却还是要归功于丽红院新当选的花魁澜馨姑娘,事情的起因便是德艺双馨的澜馨姑娘作了一篇名为赋石的文章,在众士子之间广为传颂,这些自诩风流的才子们为了讨佳人的欢心,便纷纷投其所好,收集城中各种珍品雨花石赠与佳人,一时间鲤城石贵,一石难求,雨花石的价格便是这样被炒起来的。
玩石之风愈演愈烈,后来者已不知澜馨其人,只知道附庸风雅了。当然这也让许多投机者们看到了机会,纷纷做起了买卖雨花石的生意。
鲤城的雨花石买卖却有一个特别的规矩。
现在鲤城市面上的雨花石都是船运过来的太湖雨花石,当然也有在店铺里明码标价卖的,但特别之处就在于刚下船的雨花石,全都用一个个麻袋封装得严严实实,一百两银子一袋随便买,至于你买回去之后,里面全都是不值钱的废品还是有价值成百上千的珍品,那就各凭运气了。
有几个因为买了一袋雨花石而一夜暴富的例子宣扬开来以后,这种全民买石的热情更是沸沸扬扬到达了极点,一直心怀不甘的许睿文自然也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