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徽笑了笑,睫毛极长,瞳仁盯着她,一面低下头,缓缓地咬自己左手上的绷带。
裴迎这才注意到,他一只手似乎受伤了,缠着白绷带,他一咬开,绷带一圈圈垂落。
是如何伤到的呢?是平日他野蛮地撕开铁网,砸锁链,还是愤恨而绝望地锤墙,直到锤得血肉模糊?
他用这只手捏了捏裴迎的下巴,若在从前他不会如此唐突,永远是伪装完美的大骊太子,可他现在理直气壮地与太子妃待在一块儿,漫不经心。
“因为……你是我的太子妃。”
他微微侧着头,眼眸底生出好奇心,孩童顽劣地捉弄后,状似无心地一笑。
“我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他越靠近了,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扶住了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她的话让他产生好胜心。
姜尘徽与殿下截然不同,风流贵气的冷艳,一笑起来邪恶神经质,他慢慢不笑了,就这样盯着她,看起来无情无义。
他松开了裴迎的步摇,一绺头发松泄下来,裴迎吓得呼吸有些急促,细微的变化被他捕捉在眼底。
于是,姜尘徽笑了,一笑起来便洗净了恶感,年轻又瘦削,被困囿到暴躁的白狼。
“干嘛呀,别怕啊?”他乐呵呵的。
“你是我太子妃,我不会杀你。”
裴迎的头别过去,晃了晃,他顺势下移手,抚住了她的脸庞,粉嫩柔软,婴儿肥并未消退,手感很好,他舍不得移开了。
捏着捏着,裴迎的眼眶转了泪花,鼻尖泛上红,她不知所措,身子僵直地靠着墙角,五指紧张抠地,尽力地绷着,想扯了嗓子大喊一声,又怕这家伙瞬间变脸,扭断自己的脖子。
“皇弟是不是也这样欺负你的?”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姜尘徽松了她的肩膀,他坐在地上,光线从背后透过来,整个人静谧阴郁下来。
简单的素冠,黑色长发垂在肩侧,落拓清俊的身姿,长睫垂敛,任谁也看不清那对瞳仁。
末了,他抬头盯了裴迎一眼,像将人扎了一下。
“别骗我,我什么都知道。”
他又在漫不经心中告诉了裴迎一个秘密。
“我与皇弟自小通感,他就是靠这点扳倒我。”
裴迎眼尖,目光从他的手腕一直落到脚踝,一圈红痕,因为有段日子了,红到发紫淤,他之前是一直被人拿锁链捆缚起来的吗?
裴迎的手摸住了一只油灯盏,她在想,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此人砸晕,若没砸晕,引起这人暴怒,她一定会落得百般折辱的下场。
“有什么要问我的,”他低下头,气息清冽,一汪透着寒气的山间深泉,“跟我说话啊。”
裴迎不想说话,她很害怕,她很想殿下,至少殿下是个正常人。
“不许想别人。”姜尘徽一双凤眸瞥过来。
绷带解开,手掌上的污血,一点点浸透裴迎的衣衫,姜尘徽目光触及,似乎有片刻清醒,他说了声:“不好意思。”
这一刻他好像恢复了一点之前的温润有礼,若是在以往,他绝不会如此唐突,甚至对裴迎目不斜视,哪怕俱是伪装。
姜尘徽站起身,背对着她拿某样东西,危险的情绪蔓延到裴迎身上,她摸着了地,正准备趁机偷偷溜走。
他瞬间察觉,气急败坏地拽住了少女的脚踝,不由分说地一拉,这次用力猛了,拽得裴迎生疼。
“啊——”她疼得叫起来,立马恼了。
裴迎不是个客气的,一面挣扎,一面两只手扑打起来。
姜尘徽像捕鱼人慢慢收拢渔网,裴迎倔强地活蹦乱跳,娇小的身躯蕴藉韧性,几乎要逃出去,可是一切在他的掌控中。
姜尘徽脸色一沉,若是没有耐心了,将她困在怀里一动不动,也不是不可能,他只想让她老老实实地待着,就这么待着陪他一会儿。
“放开我,放开我!”裴迎气得咬牙切齿。
不再装什么温顺了,她心中突突直跳,紧张又焦躁不安,面庞涨得通红,因为畏惧而剧烈地喘息,在姜尘徽手伸过来时,她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张口,又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他惊得抽开手,手指已经鲜血淋漓,眼眸中顿生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他扼住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脸颊,冷戾地又骂了一声:“小混账!”
除了这句话他骂不出别的。
姜尘徽打量着这个娇蛮的小女子,手掌虽然小小的,扑打在身上也泛起疼。
她咬得坚决果断,牙尖嘴利,瞧着呆呆笨笨的,反抗却异常激烈,一副浑然不要命似的市井气,野性未泯。
恰巧,他也是个浑不要命的,一只手抽空地捏住她脸颊,防止她乱咬人,少女皮肤柔嫩,很快在挣扎间浮现红印。
“不许走,不许走!”他神情漠然。
“我就走,就走,你才混账!”裴迎不服气地顶嘴。
长眉一压间,狠厉之色毕现,姜尘徽本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
“陈敏终才是混账玩意儿,他把本宫的钱全拿走了!吏部、工部被他威胁勒索,本宫这么多年里,拼了命抢来的钱,他说拿走全拿走了!知道本宫为什么待在这鬼地方吗?”
裴迎被吓着了,她生怕这人杀了自己,这地方静悄悄的,她要是死了,一时半会儿都不能被人找着。
小姑娘脸色变化极快,本来嘴里不干不净地正骂着什么,此刻一声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