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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酒澈 2266 字 11个月前

出去,这其中有什么共同点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的目的淮王忽然脑中一道精光闪过,瞳孔放大:“是因为汪直你们要合力对付汪直”

事情已成,否认毫无意义,朱见濂没有说话。

淮王死死盯住他的眼,神情变得越来越灰暗。他想要吼叫,气力却不足。自从他受伤以来,对全局的控制便日渐减退,尤其朱见濂已有了自己的主张,他便愈发感到自己是老了。对于这个儿子,心疼责骂之余,还有诸多无可奈何。卯足了劲想要质问,出口却只剩下一句:“为什么”

话未出口之前,他其实便已经知道答案,只是还抱着这么些期盼,想要再确认一遍。

朱见濂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夏莲。”

“你都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淮王瘫坐,他早该猜到的,却明白得太晚了。陈年旧事是一把血刃,他为了自保竭力淡忘,却始终抹不去曾经狰狞的血迹。他也是恨的,只是这恨与其余比起来,是可以舍弃的。他自己可以忍气吞声、色厉内荏,但面对血气方刚的长子,他已没有办法阻止,已没有能力阻止。哪怕将朱见濂关起来看押,也还能来个尚铭过来插手。

一种深刻的无力感蔓延他的周身,无计可消除。

沉静良久,朱见濂突然抬眸问道:“为什么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对夏莲下毒手”

淮王闭上眼,长叹一声,泪水顺腮滚落,良久,才缓缓开口:“六年前我入京觐见,带着夏莲。皇上见她美貌,夸赞了几句那时,万贵妃的幼子刚刚夭折,且往后都不能再生育,对皇上身边的女人草木皆兵,便派汪直替她四处打探消息,汪直便将皇上对夏莲的评价告诉了万贵妃于是,就”

他说到这里不由哽咽,眼前不由浮出夏莲的音容笑貌。绿衣白裳,丹唇蛾眉,那一肌一容仍是旧时模样,在他波动的泪眼中明灭,妍丽依然。

她是他最初的爱情,可他却无能为力。身份的天壤之别,他的内荏本质,已注定了两人的有缘无分。直到后来,原王妃李氏不能生育,而夏莲刚好怀有一子,便将朱见濂过到了李氏名下,为嫡长子。

朱见濂沉下气息,喑哑道:“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她被无辜杀害,你却没有任何动作,装作全然不知,这算什么”

“若对方只是普通人,我必会追究到底。可是”淮王再次叹息一声。

朱见濂对淮王深感失望:“不论是什么人,当初既然欠下了这笔债,就该还。”

“你明白什么整个淮王府的面子不要了吗惹了这两人,万贵妃吹吹枕边风,汪直再用西厂随便造一堆证据,淮王府又如何立足”

朱见濂道:“这不是你畏惧强权,连提也不敢再提的借口。如果当初”

“够了”淮王气得浑身颤抖,不敢再听下去。他从来都觉得当初避而不提的决定是对的,此刻被朱见濂这般失望的眼神凝住,竟也觉得心中懊恼。故意回避这个问题,攥紧拳头抬眼看着朱见濂:“你便告诉我,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牵扯到淮王府”

朱见濂想了想,冷漠道:“也许不会。”

“也许”

“凡事并无绝对。”

淮王认真看着朱见濂镇定的神色,那镇定之中,甚至还藏着一份轻松,不由蹙眉:“你这般轻松,难道是因为汪直已经不在了”

朱见濂心中已有努力,忿忿答道:“汪直还在不在,不是很容易就能了解的事情吗何必问我。”

听这语气,显然汪直仍在,并不畏追查了。

淮王已是琢磨不透朱见濂的心思,心想既然汪直无恙,应是还能制止事态的发展,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还有三日离京,这三日,你就呆在驿站,驿站之外谁来了都不许见。”

朱见濂一丝犹豫也无,点点头,顺从地答了一个字:“好。”

淮王更辨不清眼下是何种情形,没问出什么,又怕继续说下去会再次提及夏莲,只觉身心疲惫,靠坐在椅后,挥手让人将朱见濂带下去了。

、144似梦非梦

沈瓷在浑浑噩噩中做了一个梦。

许多年前,同样是春意初至的时节,柳枝青翠,黄鹂轻鸣,她和爹爹还在沈氏瓷坊,他手把手教着她拉坯,或是执着画笔,在光洁的瓷面上勾勒出纹。爹爹说:“闺女,你比我有天赋得多,若是能跟着技艺精纯的师傅,必会有所成就。”她摇摇头,笑得明媚:“我不跟着别人,我就跟着爹爹,去哪儿都跟着。”爹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得柔软,画面是静谧美好的,光从棚架上透出,照在爹爹的脸上,苍老又温暖。

过去的一幕幕,一场场,因其太过温柔美好,而将现实衬得愈发狰狞。她在梦里笑了,又突然意识到这只是梦而已,结痂的疤痕又被揭起,这才发现内里的伤口从未愈合,汩汩流出痛苦的脓血,五脏六腑如同被剧毒侵蚀了般。爹爹还说,制瓷人的情感,会流露到手中的瓷器上,就像孩子遗传了父母的一部分身心特质,虽有自然造化之力,但这份特质的遗传,更是无法忽视。

一个人的心境,决定了所制瓷器的风格。

而窑变,便是失控。

眼前似乎浮现出一片火红的石榴花,泣血般的哀鸣,刺得眼都睁不开,只觉一团烈焰灼痛了迷离的眼,明灭翻转,刻骨的怨恨便含在里面,随时可能躁动翻起,可又好像有一股力量压抑着,在残阳血红下,逼得尖利的钗尾烁烁泛光。

举着金钗的手疼痛欲裂,从寸寸骨节,到丝丝毛发,没有一处不觉惶惑。她下了狠心,猛地刺下去,喷出的血液“砰”地一身爆开,溅了她满身,便这样被惊醒了。

睁开眼,朱见濂正坐在床边,见沈瓷醒来,轻轻拭了拭她额头的汗:“怎么了”

沈瓷的胸口仍是起伏不定,极力克制自己飘忽的神思,缓缓抬头,喑哑了声音:“做了个梦。”

“嗯”

“梦见汪直死了。”

朱见濂拭汗的手一顿。

“我杀的。”沈瓷又说,眼神涣散在空气中。

似一阵凉风拂面而过,朱见濂静了一会儿,柔声对沈瓷道:“你太累了,不宜多想,好生休息吧。”

“或许吧。”沈瓷呆呆坐着,脑中如有一种虚空的清明,抬起头来望着他:“你为什么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