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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酒澈 2244 字 11个月前

衣物和毒药,想必都是事先收集好的例证,并非真正的犯案之人。”

尚铭微微一愣,当初策划之时,他考虑到辨识无影红的难度,才故意在瓶上做了标记,没想到此时反倒成了汪直反攻的利器。不过,他很快一笑置之,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在意如今是不是偏要同汪直争出个胜负。

皇上听眼前二人争执相对,早已觉得心中烦躁,此刻见汪直所述还算有理,赶紧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既然汪直称嫌犯有所隐瞒是因为身在东厂,这样,汪直你亲自去一趟,她若真是西厂的人,看见你来,自然明白应该说实话。届时若与你所言符合,便让尚铭放了人吧。”

说罢,皇上闭上了眼,手指一圈圈揉着额头,似已万分疲惫。汪直和尚铭都对这种方式较为满意,见皇上倦怠,都不再多言,领过旨意退到殿外。

尚铭被皇上召见之后,汪直安插在东厂大牢的内线行动起来,将汪直交代的事项转述给卫朝夕。

卫朝夕听全了,记住了,待内线离开后,心里却纳罕起来。她凭什么要这么说啊这西厂怎么跟自己扯上了关系这番话,到底会帮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

卫朝夕躲在角落,身体缩成一个小小的团,不知该相信还是不相信。她有时想着美味佳肴,有时想着远在景德镇的爹爹,但绕来绕去,最后总会浮现自己出杨福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

那日她在醉香楼被带走,回头一瞥,他就站在远处,不声不响,静静凝望。视线碰撞的瞬间,卫朝夕清楚听见心脏破碎的声音。杨福的平静出乎她的意料,仿佛两人毫无干系。她甚至怀疑,杨福破天荒地地陪她外出,是不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她越想越悲伤,忍不住抱着膝盖啜泣起来。在景德镇,有爹爹无时无刻纵容着她,可到了京城,谁都不能相信,谁都无从依靠

她决定拒绝相信西厂内线,继续坚持自己最初的说法。

然而,在牢门被推开时,她立刻改变了立场。

她看到了杨福。

模样还是从前的模样,但不知怎的,气场却与从前大相径庭。那点憨憨的气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傲的气场。眼睛斜着上飞,一双凤目轩然。

此外似乎比平日里更高了一些。

卫朝夕以为的杨福,正是与尚铭一同来到地牢的汪直。她激动万分,只觉自己死寂的心跳又怦然复苏,自动忽略掉气场和身高的差异,将来人牢牢认准成她心中的那个人。

她想,原来方才内线说要来救她的人是杨福,原来他当时的冷眼旁观并不是置身度外,而是早就想好了救她的法子

一时间,卫朝夕几乎快被醍醐灌顶的幸福冲晕,扑腾着朝汪直看去,温热的脸紧紧贴在冰冷的栅栏,巴望着,期待着。

汪直神色冷然,朝前走了两步,料想不久前内线已经同卫朝夕说得清楚,淡淡开口道:“我来了,你不必再畏惧东厂,一会儿只管说实话,懂了吗”

卫朝夕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尚铭轻哼了一声,召来负责审问卫朝夕的狱卒:“问吧。”

狱卒颔首,看向卫朝夕:“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卫朝夕平静下心,眼睛轱辘转了一圈,照方才内线教她的话说道:“这些都是西厂查到的证物,我是协助西厂查案的暗桩,何来有罪”

“你什么时候成了西厂的暗桩”

“三年前,在江西,刘晔一案查探时。”

狱卒提出的问题,都是之前内线教过卫朝夕的,她人机灵,又加上有“杨福”在一旁,满心动力,对答如流。最后,狱卒实在忍不住,狠狠拍桌道:“你之前可都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之前我害怕说出自己西厂暗桩的身份,会受到东厂的加害。”卫朝夕顺溜地说出最后一个答案。

狱卒还要发作,汪直已打断了他的话头:“尚公公,现在事情该盘查的都已经盘查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尚铭对如今的情形早有预料,他本身也并不介意汪直把卫朝夕救出去,反正已是无关紧要的人,于是无所谓道:“既然这样,按照皇上的旨意,汪公公自然可以把人带走。”

汪直点头,看了一眼狱中的卫朝夕,吩咐随从将她送回淮王所居的驿站,自己则提步先行,率先离开了东厂大牢。

“喂”卫朝夕见他离去,情急之下大叫了一声,转念想到杨福的特殊身份,那点叫声立刻喑哑下去,又变成了蚊子嗡嗡。她双眸流盼,定定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不知怎的,竟觉得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比起这样气势锐利的背影,她更怀念平日里杨福背部微驼的憨萌模样,带着些厚实的好闻气味,比起今日的他,更让她感到赏心悦目。

卫朝夕被顺利从东厂大牢接出后,尚铭回到宫中,向皇上禀报情况。

皇上今日已听倦了这事儿,懒懒地阖上眼睛:“我知道了,既然之前那人不是嫌犯,这妖狐夜出的案子又回到了原点,就辛苦你了。”

尚铭颔首称是,过了会儿抬起眼,状似困惑般皱了皱眉:“也是奇怪了,以前从没见过汪公公袒护嫌犯。就算是西厂的暗桩,也不能完全免除嫌疑,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同他有什么关系”

皇上睁开眼,若有所思,又听尚铭自问一般地喃喃低语:“汪直是那种看别人可怜就出手相助的人吗当初后宫那么多无辜女子”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皇上打断尚铭的话头,颇有些不悦,这不悦顺带牵连了汪直,引得皇上忍不住联想,汪直最近的确有些多余的活跃他应该明白,审查嫌犯乃是东厂本职,若是查了真没罪,到时候再要人也不迟,这样着急强硬,莫非有什么隐情

此事与汪直平日的风格颇有出入,纵然平日再是宠爱,此时,皇上也不免在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105幽闭府中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次日,尚铭撺掇朝中重臣,再度弹劾汪直,理由是徇私枉法,妄自尊大,未按流程放掉东厂嫌犯,实属滥权之行。

这类的弹劾,汪直隔三差五便会遭到一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已是习惯。皇上平日里看得多了,也是见怪不怪。

但是这一次,与往常有些差别。

从前,汪直所做之事,虽然行事手法嚣张了些,但归根到底都是皇上或者万贵妃授意,若有朝臣指责,模模糊糊也就盖过去了。但这次,皇上早已将案情交给了东厂,汪直还横插一手,虽然皇上同意了他把人捞出来,但终归在心里打了一个结。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料想是自己平日对汪直过于宠爱,才使得他如今行事过于狂傲。想了想,总觉应该象征性罚一罚,以示警戒。斟酌一番,首先便将之前派到他身边保护的高手撤去大半,又命汪直在府中幽闭一周,不得外出。

卫朝夕被汪直的下属送回了驿站,沈瓷赶忙迎了上去,向汪直的下属千恩万谢,承诺改日必定登门道谢。再转头,细致询问卫朝夕是否安好。

朱见濂远远看着,因着卫朝夕的得救松了一口气,但转瞬,又冷笑一声,若有所思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