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丹被息侯从未有过的暴怒吓到了,悔不该多嘴,此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眼下的情势已至此,略一沉吟,向息侯施礼道:“大王,夫人之所以隐瞒,想必是为了顾全息蔡两国体面。蔡侯虽然言语不逊,但”
“你不用劝寡人寡人只问你,若是你的爱妻受了这样的委屈,你会不会坐视不管”息侯仰起头,把辛酸之泪收进去,难过地说,“你可知,蔡献舞不仅伤了寡人的颜面,更让寡人失去了孩儿吾恨不得将蔡侯千刀万剐。辱妻之恨,杀子之仇,若忍气吞声,还配做什么男人大丈夫”
斗丹自诩唇舌灵活,可是面对息侯的恨与痛,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与安慰的话,只能愣愣地看着国主,不知该怎么是好。良久,他才说:“大王,郑、蔡、齐、宋交好,且蔡侯治军颇有方略,若要伐蔡,恐以卵击石啊”
息侯正半目出神,听斗丹这番话,气势一下偃了下来。息侯踱步半晌,皱眉道:“士可杀不可辱,若要战胜,需寻帮手。江、弦、樊、蒋诸国都是国弱兵少,无可用之地,唯有南蛮楚国倒可借兵。”
中宫内殿,妫翟躺在床榻,唤着星辰:“星辰,我想喝水”
星辰慌慌张张跑过来,手里端着陶碗,送到妫翟唇边。妫翟张嘴饮水,却发现碗内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责问道:“你怎端着空盏过来,水呢”
星辰这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惊讶不已,连连请罪:“奴婢该死,忙糊涂了,这就给您换来”
星辰重新端碗过来,将妫翟扶起,预备将碗里的汁液喂下。妫翟皱眉,闻着气味不对,问道:“这不是汤药吗”
星辰傻眼,无言以对。妫翟心中惊醒,抬眼仔细打量星辰。星辰不敢正视,躲闪不已。
妫翟皱眉,推开碗盏,犀利地盯着星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星辰勉强笑道:“奴婢哪有什么瞒着您,只是忙晕了头,所以出了差错。”
妫翟一声叹息,苦笑道:“你我姐妹一起长大,你素来办事极为稳妥,最令我放心。何况我们情同手足,我妫翟的事,你哪一次不是比谁都着急。你快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星辰见实在瞒不过,这才开口:“夫人,我说了您千万别生气。大王拿住了省亲的随从,逼问出了蔡侯对您的非礼之事,也知道您已经流产了现在正在朝堂上商量着要借楚国之兵大举伐蔡呢”
妫翟直觉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惊呼:“快替我更衣”
星辰焦急劝道:“早知便不该告诉您实情,您病没好,怎能再管这些闲事”
妫翟听到星辰口里竟说这样大的事是闲事,狠狠地捶着床榻,气喘连连,气急骂道:“混账国、国之安危,怎、怎是闲事这样大的事你也敢瞒我,是将我平日对你的告诫当成耳旁风了么再不替我更衣,你以后都不要管我,让我病死最好”
星辰自知失言,不敢再劝,忙替妫翟更衣。妫翟虚如扶柳,挂着礼制之服,顾不上容颜惨淡,一步一蹒跚地向殿内焦急走去。
朝堂上,宗亲们对蔡侯的无礼义愤填膺。
“大王,蔡侯与您同等尊卑,他不顾诸侯情谊,竟这样无礼于国母,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王,这样欺压我国的恨事,必要狠狠还击才可”
息侯眉头深蹙,严肃说道:“伐蔡势在必行,寡人欲借楚兵。只是,息、楚两国素日无甚交际,若楚子拒绝,也无可奈何啊”
大宗对息夫人敬畏,见她受了这样的冤屈,决意伸张正义。他向息侯献计:“大王,依臣看来,强攻不可取,需智谋。”
“大宗,有何妙计,敬请道来”息侯欣慰,忙催促。
大宗捋须,思虑片刻,说出了妙计,道:“大王,我们可请楚国伐我,我息入蔡求援,蔡侯心有愧疚,必来援助抗楚。到那时,楚可强攻入蔡,将蔡慑服”
息侯拍手叫好,斗丹却暗叫不妙。斗丹正要反对,妫翟已经拖着病躯上了朝堂。
“大王,万万不可引狼入室”妫翟说罢咳嗽连连。
“怎地是引狼入室呢”
息侯忙将妫翟扶上宝座,妫翟慌忙退开,命星辰将一个陈旧的宫灯拿了出来。
“大王,您可还记得这盏灯”
息侯看着发黄的绢面,道:“自然记得。夫人怎么将它取下来了”这盏灯是妫翟刚入息国时亲手做的。那时妫翟见息侯整日沉迷精巧之物不务政事,很是着急,于是便用葛纱做了一盏透明的宫灯,命人捉了上百只萤火虫放在宫灯内。
一天夜里,息侯正要赏玩白天寻得的小物件,却见室内黑灯瞎火,忙叫人点灯。妫翟于是就拿着这盏囊萤的宫灯进来,室内果然恢复光明。息侯接过盏六面宫灯,见之面面晶莹剔透,雕花精美,便爱不释手,忍不住问妫翟里面是什么宝物,这样明亮却没有一丝烟火气味。妫翟不答话,只拿着剪刀,将宫灯的一面剪开大口子,萤火虫破窗而出,纷纷飞到夜空,美妙绝伦,室内恢复了黑暗。息侯赞叹不已,岂料妫翟却泪水涟涟。息侯问是何原因,妫翟劝道:“国人如流萤,聚则有光,散则黯淡。我国主不事政务,便难聚民之力,息国便如这黑夜一样没有未来。”息侯听罢,幡然悔悟,虽然依旧不勤力于政事,却再也不放纵于玩物之中了。妫翟便将这盏灯挂在中宫内殿的廊下,以提醒息侯常事政务。
“大王,您曾答应臣妾,事事以国民为重,怎今日如此鲁莽呢”妫翟五脏俱焚,焦急不已,道,“我息国位在淮阳要塞,地美食丰,臣忠民勤,多少大国垂涎不已,只不过无人独大,不敢擅自夺取以免置身于风口浪尖。今大王因贱妾之事,劳师动众,贱妾百死不能恕罪啊想那熊赀,最是薄情寡义之人,伐随灭申,连邓国这样的至亲也不放过,无视其母养育恩情,大肆欺凌邓国国民。这样无道之君,他巴不得有机会从西往东扩张,又怎会垂怜于我息国呢大王,您仔细思量,怎不是引狼入室啊”
息侯接过陈旧的宫灯,将妫翟揽在身侧,深情款款地说道:“贤妃,寡人所做一切,正是为了息国子民啊。你是寡人的爱妻,是息国子民的夫人,你蒙受屈辱,而寡人无所作为,世人难道不会以为息侯可辱,息国可欺吗楚虽强大,但数年来未曾破郑、蔡联军,未必还有气力伐我息国。”
妫翟听息侯想得如此简单,急得直叫苦,挣着最后一口气,劝道:“大王,大宗之计虽能救息,亦是助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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