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我也没有朋友。”夏弥撅起嘴,坐了下来,把双腿伸到栏杆外,风掀起她的额发,她又开心起来,“喔喔和过山车一样”
“你还喜欢过山车”楚子航说,“六旗游乐场之后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没事啦,同学嘛,你要怎么感谢我请我去水族馆还是看电影”夏弥转回头来挤眉弄眼。
楚子航答不上来,在摩天轮上他就因为这个话题被夏弥噎得够呛。
她像个兔子似的在你面前一个劲儿地蹦,你弄不清这是因为她的无厘头,还是嘲讽或者诱惑。
要真的是诱惑,那真是刀剑齐飞无坚不摧的诱惑啊,但就是有种人总是慢半拍,除了拔刀砍人别的事儿都慢半拍,中了女孩的刀还要好一阵子才知道痛。
楚子航低下头使劲地压着杠杆。
“哦呀哦呀给力给力再快点”夏弥挥舞着双手,“去香波地群岛”
芬格尔也说过这个烂笑话,是出自海贼王的典故,这部没完没了的超长篇漫画画到作者都觉得无聊的时候只好祭出“各自修行两年后在香波地群岛”重逢的大招来,两年后少年开始大叔化,萝莉都成了小御姐,于是又有了新故事可讲。
香波地群岛,那是个重逢之地。楚子航看着夏弥的背影,想起和这个女孩曾在仕兰中学的同一片树荫下走过,忽然有些出神。
“你没有朋友还那么能玩”他说。
“就是因为没有朋友,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咯,我小时候一个下午就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觉得无聊,我爸妈都说我有点疯疯癫癫的,因为我自己跟自己玩一会儿就嘿嘿笑。”
夏弥耸耸肩,“反正他们也很忙嘛要照顾哥哥,我就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咯。”她趴在栏杆上,把侧脸枕在胳膊上,大概是有些累了。
楚子航看着他那一头柔软的发丝在风里舞动着,阳光雨露的味道似乎弥漫了整个隧道,手指忽然动了动。有种奇怪的冲到要把手伸进她的头发里,摸摸她的脑袋。
是不是你也曾是倔强的小孩,低着头在人群里走过,不出声;离得很远看别人说说笑笑,也不出声;但是你心里有个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以后,你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透过窗户去看夜空,忽然难过,或者忽然笑得打滚儿
“希望事情能在明天中午结束,我陪你回家跟你家里解释。”楚子航说。
“嗯,”夏弥轻声说,忽然她睁大了眼睛,“别逗了你玩我呢吧我夜不归宿,第二天早晨带着一个男生回家跟我爹妈说,嗨,这是我师兄哦,昨晚的事情他想跟你们解释我爹只会赏我们每人一个大巴掌,解释什么不用解释了解释你妹呀”
楚子航表情僵硬,默默地低下头。
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直起身来,忽然间肩胛处的胎记好像要烧起来了。
“你帮我看一下肩膀那里行吗”他转过身。
“嗯,你是在展示你强有力的肩大肌么不用那么可以啦,我在路上已经鉴赏过了,hoho好心动”夏弥满嘴白烂话,但还是乖乖地凑过来细看。
胎记颜色赤红,像是一枚烧红的硬币嵌在骨骼里。夏弥伸出指头戳了戳,“痛么”
“不,只是很烫,”楚子航忽然一惊,“有什么声音,你听见了么”
夏弥竖起耳朵细听,同时用手电四周扫射,“没有啊”
她把下面半截话吞回去了,就在检修车的旁边,她看见了一块界碑似的石头,表面简单地阴刻文字,用红色的油漆填满,只有一个数字,“100”。
“一百”夏弥愣住了,“什么意思”
“不是一百,”楚子航说,“是下一站的编号。北京地铁每一站都有一个数字编号,一号线从西往东编号越来越大。但最西边的苹果园站不是101号而是103号,因为还有隐藏的两个车站福寿岭和高井,编号分别为102和101,我们刚才已经过了那两站。编号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脑颅深处传来阵阵剧痛。
第零站怎么可能是第零站就算还有两个车站没有投入使用,也不会有人把它们编号为第零站和负一站。
零时不该出现在常见编号中的,这个奇怪的数字是古代阿拉伯人发明的,是数学史上的巨大突破。它与其说是一个数字不如说是一个概括,空无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停下别往前了”楚子航想去拉检修车的刹车。
这时候他终于听清了刚才的异响。那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后方隧道里透出雪亮的灯光,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亮着大灯,沉雄地轰鸣着,沿着铁轨高速驶来,撞在检修车上。
楚子航猛地扑过去把夏弥压在身下。检修车像是一颗被火药气体推动的子弹那样,沿着铁轨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边风声呼啸,不想是滑行,仿佛向着无尽深渊坠落。
被某种东西封锁了的记忆忽然苏醒了。“蒲公英”台风登陆那天,暴风雨里那个男人开着迈巴赫,带他偷偷驶入封闭的高架路,那个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视的入口被柳树枝条遮挡的路牌风曾经瞬间掀起树枝,让他看见了入口编号
“000”号高架路入口第零号高架路入口
一切终于贯通了,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嗅到那个雨夜的味道,因为那一夜他也是在“死亡之国”尼伯龙根中
4、史前遗族
恺撇开着敞篷小车在车流如织的西单北大街钻来钻去,就像是在野牛肚子下面奔跑的野兔。来来往往的大车都被他出其不意地截断,但没人冲他按喇叭
因为被他超车的人心情都不错。ioer,带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金发男子和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中国女孩,车后座上堆着999朵深红色玫瑰扎成的巨大花束。男孩和女孩相视而笑,都一脸的臭美,但是美得珠联璧合啊大概是去结婚吧每个人都这么猜。
要是自己开着这么辆车带着这么一个妞去结婚,哪能耐住性子等啊车大概能开得飞起来
车停在婚庆大厦的路边,这栋大楼里都是做婚礼生意的店铺,拍婿纱照的、订做首饰的、乃至于婚礼司仪。
恺撤拉着诺诺一路小跑上到四层,在一问挂着深红色蜀绣门帘的店铺面前停下。两扇褐色的老木门,门上钉着老式的铜门环。恺撤扣了扣门环,一个清瘦的老人把门拉开一条缝,“恺撒加图索先生”他上下打量诺诺,微微点头,“嗯货色不错”
“喂你是带我来见什么人贩子么”诺诺扭头向着凯撒,“我得提醒你,把我卖给人传宗接代对买家是不负责的行为,我很不靠谱的”老人微笑,“我是说这身喜服,材质不错,手工刺绣,细节拿捏的也到位,是清朝官宦人家新娘的装束。现在能做到的裁缝已经很少了。只是还得改得适合你的腰身,嗯,此外还缺最重要的东西。”“什么”“凤冠霞帔。”老人把整扇门推开。
仿佛宝库洞开的瞬间,珠玉之光照亮了眼睛。温润的珍珠、剔透的翡翠、色彩千变万化的琉璃珠子、珐琅的纽扣、黄金红金和白金丝卷
正中的桌子上则是一具用黑布蒙着的半身像,老人带着得意的笑揭去那张黑布,半身像戴着一项赤金色凤凰压顶的凤冠,百乌云集于凤凰后,每一只鸟的双翼都是手工雕刻的羽毛,而遮面的珠帘是用一粒粒翡翠穿成。“哇噻”诺诺惊讶得张大了嘴。
“这样的喜服,就要搭配凤冠,你的男朋友为你订制了一顶凤冠,”老人说,“全手工制作,需要半年的时间但在开始之前,你先得选定你喜欢的造型。”“喜欢么恺撤握住诺诺的手,轻声说,“你戴上会光辉灿烂的。”“那会是两公斤的黄金、108枚红珊瑚珠子和12块冰种翡翠打造的顶级中国首饰,全手工,能直接送去拍卖的跟这个比起来什么卡地亚的结婚戒指,都是小儿科”做首饰的老师傅牛逼哄哄,“在咱们中国,就是凤冠霞帔才给力”
“听起来真的好重呀”诺诺轻声赞叹。“喜服修改要多久等着用”恺撒转头问老师傅。“滚蛋只是订婚,喜服要到结婚时候才穿的”诺诺抢白他。
“早点准备到时候省力,你订了婚还跑得掉么”恺撒自然而然地搂着她的腰让她靠自己更近一些
“就算现在改好,结婚时也未必能穿,朋友女和猪一样,胖起来是很快的”诺诺像蚊子一样哼哼。
路明非摸着湿漉漉的隧道壁往前,手电他留给高幂他们了,那东西对他们会更有用。黑暗好像粘稠的泥潭,他跋涉在泥潭中。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不会有一扇门,华丽丽地亮着彩灯,写着“exit”。但他只能往前走,他不能回头。
他想起希腊神话里那个叫俄耳甫斯的兄弟的故事兄弟弹得一手好琴,是能够弹得石头都落泪,地狱三头狗都鸣鸣地围着他卖萌的强者,他还有一个漂亮老婆欧律狄克。但欧律狄克给毒蛇咬死了,俄耳甫斯兄弟以泪洗面之后抄着他的家伙就奔地府去了,一路把冥河上的艄公都给弹哭了。最后杀到冥界老大哈迪斯面前说,我要我老婆。哈迪斯说你牛逼行老婆你带走,不过有个条件,走出冥界之前你不能回头看她,否则她就永远留在这里了。俄耳甫斯兄弟就带着老婆一路往前,老婆就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地诉相思,俄尔甫斯兄弟横下一条心,愣是一路没回头搭理老婆。就在他们已经看到人间阳光的时候,老婆抱怨说你不爱我了。俄耳甫斯兄弟心里柔情忽然泛滥,回身拥抱老婆,老婆就此被地狱的长臂拉了回去,只留下一串眼泪给他。这个故事说明天下的英雄好汉,十有八九都是挂在那要命的温柔上,所以葵花宝典教育大家“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委实道理精妙不过说起来那又如何昵东方不败倒是大仁大勇地照做了,可还有杨莲亭在后面埋伏着他呐说起来没有遇到什么陈雯雯什么诺诺之前他也是一条好汉呀他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小屁孩,站在叔叔家的天台上,双手比着枪形对着夜幕中的红绿色啪啪地扫射,不害怕不惊恐,不忧伤更不绝望,是个相信自己会拥有全世界的小屁孩。可是后来他长大了,知道了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圣斗土,不是高喊着“希望”那种热血口号就能再站起来的。有些希望就像是肥皂泡泡啊,注定要破掉;有些人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这一次倒下去就不会再站起来了。各种观众真是抱歉,主角这次撑不住了不会再去抓那妞儿的手了,她已经很幸福了啊。他必须强迫自己不断地想这个想那个,否则就会撑不下去。最后他想到了万博倩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去找她,别在原地等哦。”
说得真好,如果有人在外面等他的话,他也会跟万傅倩一样飞跑吧可是没有啊。
说起来不该是你走出这个迷宫的啊,四个人里你最没价值,要是高幂和万傅倩出去了就能结婚了吧赵孟华出去也会有柳淼淼和陈雯雯两个美少女得救,会围着他哭,你出去了能干啥你挂在这里也就是芬格尔可能有点兔死狐悲罢了。
靠想到这些事情果然就豪气横生啊再也不惧黑暗里藏着的任何妖魔鬼怪你看老子这渣到爆的人生老子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要勾魂么兄弟来嘛没有存在感的人生就是坦荡荡
他忽然摸不到隧道壁了,扑面摔倒在一堆煤渣上。
她仰起头,只看见无限高矿的黑暗中漂移的金色星光,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壁。他走进这个巨大的空间,就像一只蚂蚁在深夜爬进圣彼得大教堂。他到达了地铁的终点,也是迷宫的尽头。
他越过一根根枕木向前摸索,穿越这个巨大的空间累得他气喘吁吁,最后他看到了一面人工开凿出来的岩壁,上面满是机械留下的痕迹,贴着岩壁的是梭形的水泥月台,奔到是石壁前摸索拍打。见鬼了,根本不像是有门的样子,看这么坚厚的石壁他此刻大概是在一座山的内部,在这岩壁上开凿通道确实是惊人的工程量。
妈的,不会被涮了吧他心里嘀咕。这时候岩壁上有黄色的灯亮起来了,缓慢的闪烁着。路明非又惊喜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意中触动了什么开门的机关。他竭力抬头去看那盏在高处闪烁的灯,但是位置太高了看不清楚。
坚厚的岩壁开始震动了,裂痕自上而下出现,路明非脸色有点难看,这迷宫之门打开的架势倒像是黄金十二圣斗士打开叹息之墙,让人觉得里面会蹦出个哈迪斯来。
整个岩壁都是龟裂的纹路,片片碎石落下,尘埃弥漫,路明非捂着脸一步步后退。黄灯摇晃着似乎要掉下来了,他周围的岩石片片剥落。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刺骨的恶寒那盏黄灯正在看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掉头逃跑,岩壁彻底崩裂了,蛇一般的东西从裂缝中游出,鳞片愕然那黄灯是巨蛇的眼睛
酒的麻衣和薯片妞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龙对于混血种而言也是个很抽象的东西,很少有人见过真正形态的古龙,这种生物又具有彻底改变骨骼的结构伪装自己的能力,因此古代典籍里的龙有时候是带翼的四足恐龙,有时候则是貌美的娜迦,有时候则是独角的长蛇,画画的说龙的步骤是“一画鹿角二虾目、三画狗鼻四画牛嘴、五画狮毛六鱼鳞、七画蛇身八火炎,九画鸡脚画龙罢”,说白了就是个九不像。
然而此刻一切面纱都被剥去,这个史前遗族以至凶至戾、至伟岸又至锋利的外表露于世
那是一条真正的巨龙,率先突破岩壁的是他修长的脖子。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他古奥庄严的躯体,他显然是个爬行类,但是必然和爬行类都美丽。
只不过那种美是阴暗之美、雄浑之美和深邃之美,令人敬畏。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一次张开一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满是骨突的脸上带着君主班的威严,他俯视路明非,
张开了巨大的黑翼,尖刺地嘶吼起来。
路明非死死的捂着耳朵,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他果断地敬佩史上的屠龙的英雄人物,居然能在这种巨型生物面前昂然而立拔出剑来。
他并不知道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即使历史上的屠龙英雄们也会有半数因心脏爆裂而死,而他还能呆呆地站着。
龙蛇一般的长颈忽然一缩,双爪子刨地,小心地缩到角落里。他把头低到基本贴到地面,警惕地打量着路明非,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他不太敢动,他记得什么野外生存书上说,要是野兽和你对峙千万别逃,野兽其实在观察你,你一逃他知道你心虚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咬你。
不过龙是野兽么这东西是智慧生物,卡塞尔学院的书上提到龙都是用他和她。
巨龙金色的眼睛微微收缩,像是猫头鹰一样。路明非一愣,忽然明白这东西的姿态像什么了。根本就是只猫嘛一只座头鲸那么重的巨猫
龙游动着长颈缓缓地靠近路明非,路明非站的笔直,好像一根铅笔插在月台上。逃也没有用,这长脖子简直跟狂蟒之灾里那史前巨蟒差不多了,轻松一伸一缩,猎豹的速度也逃不掉。龙缓缓的张大嘴,利齿如枪簇,黑色的长舌从上到下舔过路明非全身。
“你赢了。”
“喂,台词错了吧不该是哇好嫩的肥羊么”路明非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赢了”龙又一次说,低沉威严,“我们来玩什么”
“玩什么都好,只要别玩吃肉的游戏就行,”路明非烂话脱口而出,其实是他此刻神经绷紧根本管不了自己那张欠嘴。
龙大概无法理解路明非的白烂精神,眼神又变得警惕起来,他缓缓的后退,缩到岩壁边。他那个动作就像是缩紧的蛇一样危险,因为随时能弹出去一口咬住猎物,路明非浑身都是冷汗。
龙猛地挥动膜翼,路明非看那动作好像是要扔石头打他,急忙捂脸。一个蓝色的袋子落在龙和路明非之间。
那是一代薯片。
这神兽似地玩意真能整,路明非的逻辑彻底混乱,龙类是种卖萌的生物
“给你”龙仍旧是很谨慎的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有此礼遇,只觉得双膝发软,恨不得叩拜下去说谢主隆恩啊不,龙恩
龙盯着路明非看了很久,见他没动弹,再次伸出黑翼。翼端是锋锐的爪子,这巨型生物的动作极其精准,利爪挑开了薯片的包装袋,小心地夹起一片薯片放到嘴里。
“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龙以君王般的低沉的声音说。
路明非捂脸,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鼓起勇气上上下下打量这史前神兽。龙有30或是40米长,但这斌非完整长度,龙只有前半身暴露在外,后半身还是骨骼形态,粗大的脊椎从前往后渐渐石化,最后和石壁相接。
这东西就像传说中的不死生物,半身显露生存之相,半身显露死亡,生死巧妙的融为一体,似乎有着什么宗教上的意义。
不过这卖萌的语气不知道有没有年满五岁
作战计划到这里已经完全破产了,因为根本不知道“大地与山之王”是什么东西,诺玛没法给出精确计划,副校长则认为“七宗罪”在手里,因该问题不大。
应该问题不大“青铜与火之王”身上好歹有个融合的老唐是弱点,眼前这神兽浑身上下都是铁鳞七宗罪就算锋利,对他也不过是把铅笔刀
龙看起来果然热爱薯片,很快他就吃完了一袋薯片。路明非一直没动弹,龙警惕的眼神也慢慢放松了,取而代之是对路明非的不满意。
真是一种“不满意”的眼神,不是轻蔑不是不屑,就像是一只猫对主人的不满意。
“你一点都不好玩。”龙说“但你很会赌,我打不赢你。我们”
他接下来的话让路明非一头栽倒,“看电视吧。”
路明非很想直接晕过去,但问题是他没有晕倒,那还能怎样
这是他人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天,他出错了头,认错了妞,进错了地方一切都是错的,连龙都是错的。
龙真的拿出了个电视,18寸的老式电视,一个沉重的大方盒子。
显然这是它重要玩具之一,他轻拿轻放,用翼尖接上电源的时候也异常仔细。屏幕的灯光照亮了黑色的龙鳞和路明非的脸,龙把下颚放在月台上,路明非坐在他脑袋旁边,还没有龙头的13高,就像贴着一块巨大的岩石。
这奇怪的和谐感是怎么回事
屏幕上满是雪花点,信号很差,正再放周星驰的赌圣。
这个巨大的迷宫大概都被这条龙控制着,荷官开始木呆呆的,后来满口台词,也不过是被这条龙控制了。
他是看门人也是这里的主宰,但他的智力显然有点问题
,对于这条龙而言,他们这些人似乎不应该称作“入侵者”,而是来陪他玩的人,他用一个赌局选拔他认为最好玩的人。就像一个小孩对于家里来的客人好奇。
月台旁边堆着各种奇怪的东西,被分拣的瓶盖、烟纸壳、指南针、色彩艳丽的包装纸显然都是这条龙精心收藏的。
这条龙构筑了这个炼金迷宫自己生活在里面,像个宅小孩缩在自己卧室里,而自己居然是来杀他的。想到这一点路明非不由得有点不舒服。
不对他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的推论中有个错误固然也许会有垃圾被地铁运进这个空间,但是薯片呢电视呢这条龙的脊椎连载比眼力无法移动,他好像是被养在这里。
5、屠龙者,集结
恺撒走出首饰工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罗盘。
不是指南针,而是个刻着天干地支和伏羲六十四卦的铜盘,中间是人首蛇身的磁针。
这东西是风水先生拿来算时辰探地脉的玩意儿,这是林凤隆老先生后来寄到恺撒住处的,说这东西是前明古物,对他估计会有点用处。
诺诺量身和选翡翠需要点儿时间,恺撒正好来探探地脉这里就是当年王恭厂大爆炸的旧址,恺撒其实是在定位王恭厂旧址的时候找到那家首饰工坊。
他他一手翻着一本周易,一手端着罗盘往楼下去,周围的人无不侧目。
但有远比他更吸引视线的,一楼传来了掌声,恺撒往楼下张望,看见一队皇帝摇摆着进了婚庆大厦,后面还跟着一顶红色花轿。为首的一个仰头看见二楼的恺撒,惊喜地摘下园框老墨镜招手,“嗨恺撒你也在这里”
恺撒真想捂脸说我不认识你。
那是三四十个洋人,没人一身明黄色黄袍,下面是老北京布鞋,头上是明珠顶戴,都戴着圆框茶色墨镜,一个个拽着方步,一个个喜笑颜开,知道的说是混血种的背景旅游团,不知道的一位是商场的宣传活动。为首的是唐森,芝加哥地区做建筑业的混血种,虽然阵营不同但凯撒还是和他认识,加图索家族的一些分支机构和唐森的公司有往来。
“嗨唐森你好”恺撒也只好张开双臂拥抱这位奔上二楼的皇帝,“你穿龙袍真是棒极了”
“哦我们团购的很便宜”唐森正了正顶戴,“我们的一位朋友看上这次的导游女孩,非常浪漫我们今天是来选中式婚纱的,你也是来选中式婚纱”
恺撒是在不好意思承认他和这些二货的来意一样,只好微微一笑。他忽然愣住了,一直微微颤动的磁针忽然告诉旋转起来,地磁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忽然变化了,好像他们脚下是某个磁力漩涡。
“喔这是什么”唐森好奇的看着他手中那玩意儿,开了个玩笑,“是因为我们来了它很高兴所以转的那么快么”
“不,”恺撒面色凝重,“它的用途似乎不是测二百五的密集度”道里忽然吹来了风,风里带有些微的灼热气息。
龙沉雄地低吼,黑翼展开,前腿撑起。他站起来了,金瞳紧紧地收缩起来。连路明非这种迟钝的家伙都感觉到龙忽然透出了强烈的敌意。
这才是一条龙真正该具有的气场,古古奥森严。
“兄弟你没事不要瞎变身啊我可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呢。”路明非吓得直哆嗦,一步步往后退。
龙的巨翼扫过月台,把他珍藏的那堆破烂都扫到了身后,又用翼手轻轻抓起电视,也把它置于自己身后,然后脖子后缩,像是预备进攻的蛇那样,直视前方。
前方隧道里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音,什么东西正在逼近,带着橘色的火光。
两团火光从隧道里飞了出来,那时燃烧棒,卡塞尔学院标配,用于在黑暗中照明,一根就足够照亮歌剧院那样的巨大空间。但是在这里它还远远不够,只不过照亮了隧道出口附近的一片区域。一辆铸铁检修车滑出了隧道,车上压动杠杆的年轻人赤裸着上身。
楚子航
路明非激动得就差热泪盈眶,好比失陷在海外的难民看见挂着五星红旗的大船出现在海平面上。可大船哪有面瘫师兄的美感那看那条紧身牛仔裤上的皱褶,你看那汗水淋漓的后背,肌肉分明的双臂有力地一下下压动杠杆,每一根线条蜷缩又舒展,美得如诗如画让人瞬间想到了名画上汲水的少女啊
但是见鬼面瘫师兄你秀逗了吧虽然你一直是个紫龙式的脱衣男但是在一条龙面前展示肌肉有屁用啊就算你肱二头肌超过施瓦辛格也不够龙吃个午饭的啊你悄悄潜进来救我就好了,你摆这个ose路明非心里的吐槽之神唾沫横飞。
检修车压碎了燃烧棒,但是楚子航的身影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此时已经能清楚地看见检修车周围笼罩着一个透明的气界,上面流动着暗红色的光,检修车经过的地方铁轨变成耀眼的金红色,就是是刚从热轧机里吐出的钢条,接近熔点
“君焰”的领域,楚子航携着这个高危领域而来,把自己和这两检修车一起变成了滑动于铁轨上的炸弹压杠杆的速度越来越快。领域表面流动的光从暗红色变为血红,越来越亮,最后变得阳光般刺眼。
楚子航快要支撑不住这个领域了。“君焰”被牢牢控制的时候,其实是漆黑一片的,纯黑色的火焰是把光热都隐藏起来,爆发的时候才化为灼目地焰色。
现在被言灵之力束缚的光和热正挣扎着要从领域中脱离出来,沉重的铸铁检修车也从边缘开始熔化,金色钢屑落在地上溅开。
这枚用言灵填充的炸弹随时会爆炸。
路明非一个飞扑藏到一个石墩子后面,耳边传来刺耳的长吟,就像是用钢锯条在石头上磨蹭。龙在尖叫,他震动双翼,鼓起强烈的风,吹地整个空间里飞沙走石。
龙无法逃走他是被禁锢在这里的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龙的后半截身体石化在岩壁里,楚子航抓住了他的弱点。龙不能闪避,只能硬扛。但龙能顶得住灌满“君王烈焰”的炸弹一击被这东西砸中,好比一发凝固汽油弹糊在脸上爆炸。
楚子航猛地洞开杠杆,腾空倒翻,检修车以超过100公里的高速向着龙冲去。楚子航脱离的瞬间,钢铁开始燃烧,检修车流动着夺目的金色。轨道尽头是封闭的,砌着巨大的水泥墩,检修车一头撞在水泥墩上,翻转着腾空而起,完美的角度,完美的弧线,砸向龙的头部。
路明非傻眼了。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必须精确地控制速度,这种要命的关头还能做出最冷静的计算,得到准确的结果,楚子航的数学居然强到这个地步强到这个地步的还算是人么
楚子航落地,猛地站直。他确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他的肌肉表面覆盖着青灰色的薄鳞,手上骨节涨大,面骨突出,黄金瞳像是在燃烧。路明非倒吸了一口冷气,搞不清楚师兄到底是跟龙一拨还是跟他一拨的,因为看起来楚子航像龙胜过像他,根本就是一个异类
所以他不喜欢跟人配合,因为爆血后的状态决不能被别人看见。
龙没法闪避,只能紧紧地用双翼把头抱了起来,就像准备挨打的孩子。路明非忽然有点于心不忍,这东西真的是龙类么就凭这智商
检修车撞在龙翼上,瞬间熔尽。惊天动地的巨震,所有光与热都迸发出来,钢水四溅。路明非能听见钢水灼烧龙翼的可怕声音,爆炸把龙收藏的瓶盖激得四面飞溅,子弹般打在路明非藏身的石墩子上。
路明非抱着头,蜷缩着,忽然明白了龙为什么要扫空月台,他是意识到强敌的到来,要把收藏的东西藏在自己的身后。就像是巨大的灾祸到来的时候,孩子把心爱的玩具藏在床下最隐秘的角落,以为这样它们就安全了。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块被爆炸激飞的碎片落在距离路明非不远的地方,那时电视机外壳的一部分,上面还有未息的火苗。
尘埃缓缓降落,龙仍以双翼抱着头,僵立不动。铁水在他身上缓慢地凝结,同时灼烧着鳞片发出“嘶嘶”的声音。路明非从石墩子后面探出头来,大气都不敢出。
楚子航全身的细鳞一张一合,虬结的肌肉如铁筋般凸出。他再度吟唱起来,领域展开,鳞片缝隙汩汩的血流迅速蒸发为红雾。
二度爆血
“言灵。君焰”的领域进一步扩张。这一次楚子航牢牢地控制着局面,黑红色的气流在领域气界边缘游走,像是无数半透明的蛇。他很黯淡,但周围尽是炽烈的光焰铺道的煤渣被引燃了,轨道熔为铁水,楚子航如同站在烈火祭坛的中央。
这才是所谓“龙血”的真实力量么路明非本以为恺撒的“镰鼬”已经是不可思议的能力,但现在楚子航爆发出的伟力简直让人想到了三峡水库中暴怒的青铜与火之王。
这种血统真的可控么连路明非都怀疑。也许调查组是对的至少得把他安置在校园以外,
好好给他讲点做人的道理,让他不要轻易冲到,最好学个佛修个道还派他出来执行什么任务啊这根本就是豢养一条龙去屠另一条龙把
龙身上刚刚凝结的铁膜发出轻微的裂响。路明非大了一个寒战,被燃烧糊在脸上爆炸了还能活这东西真的“生物”么
铁膜崩碎,龙猛地张开双翼,双翼被灼烧出大大小小的孔洞。他发出愤怒的长嘶,铁屑如细小的箭矢飞射,刺破空气发出嘶嘶声。
他俯身做出扑击的预备姿态,不过这个威风凛凛的动作相比光焰中的楚子航真实逊毙了。这大家伙能抵抗燃烧贴在脸上爆炸,可反击起来完全没有那种神明般的威势,就像一只从被打懵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巨型阿猫阿狗,正在暴怒地龇牙。
路明非忽然觉得呼吸艰难起来。巨大的空间中仿佛孕育着一个热带风暴,风眼正在吞噬所有的空气,其他地方的气压疯狂下降。那是另一个领域被激发了,一个足以影响整个空间的高阶言灵被释放。它正从整个空间里抽提氧气,数以吨记的氧气
夏弥的“风王之瞳”。
不知何时,她悬浮在了龙的面前,楚子航的头顶。波西米亚长裙漫卷如云,长发也漫卷如云,她吟唱着言灵,如天使唱着圣歌降临,眼瞳清澈光润,赤裸的双脚上凝结着鲜艳的血珠。
路明非知道她很美,却不知道她这么没。这一刻她的美丽在风的衬托下让人忍不住要去遮眼,好像是畏惧那容光射入自己的心。她是风王的女儿,风王的瞳孔,在高天里酝酿一场灭世的风暴。
“君焰”开始释放,但不是以往那种爆炸的效果,无声,甚至是死寂地燃烧。黑红色的气蛇、灼热的煤渣、金色的铁水,都顺从夏弥的召唤而升起,楚子航酝酿的高热也被她全数吸走,楚子航仰头望着她,全身鳞片中的血丝冉冉升空。
夏弥早已经在这场风暴的核心凝聚了数以吨记的氧气高热、氧气、煤渣、熔化的钢铁,这些风暴的素材以夏弥为中心旋转,仿佛着火的风车轮舞,波西米亚长裙加百合花般盛放。
“师妹啊这样会走光哎。”路明非喃喃地说。
但此时此刻他对这个走光的师妹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不敢有。夏弥身上绝对的力量、绝对的血统、绝对的威严仿佛凌空的山岳,他这样的家伙只能膜拜。什么防火防盗防师兄,这样的师妹谁敢要就算走光了也就是头走光的爬行类啊你会猥琐地偷看乌龟宝宝的屁屁么能配得上她的,只有她下方那个同为异类的男人。
夏弥低头看着龙,伸手似乎要抚摸他的头顶。她的眼瞳深处居然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温柔,好像小女孩向自己养的小猫伸出手去。
龙也呆呆地看着她,像是被她的美震惊了。
美得就像是一场永别。
言灵。君焰,爆发
言灵。风王之瞳,爆发
火焰的狂流和数以吨计的氧气混合,灼目之光,焚城烈焰光与火的龙卷从夏弥伸出的掌心中吐出,两个言灵的完美叠加无与伦比,天作之合
火龙卷像锥子一样钻在龙的双眼中央,高热高压同时作用,效果不再是凝固汽油弹,而是高功率的激光发生器
龙的颅骨被火龙卷钻出了缺口,高热进入脑颅深处,灼烧着他的神经。尽管他拥有强悍的身躯,却无法对抗神经被烧毁的剧痛。他的惨嚎声介乎于人类和野兽的声音之间,混合着仇恨和疯狂,路明非死死地捂住耳朵不敢听,这头危险的动物在生命的尽头发出的吼叫虽然震耳欲聋,但也不过像是猫被虐杀时的哀哭。
龙倒在月台上,双翼抱着头翻滚。巨大的身躯撞击地面,鳞片碎裂,血流满地。
地狱般的灿烂。
“楚子航”夏弥大喊。
楚子航从极度疲惫中猛然回复神智。龙还没有死,任务还没有结束。
对龙类,你永远要看着他的生机尽绝这是学院对每个执行部专员的教育。因为人类不可能知道龙类的身体里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楚子航揭开了黑箱,炼金刀剑。七宗罪
楚子航举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拍在刀匣上,在狂龙的吟声中刀剑弹出。
汉八方古剑“傲慢”,太刀“妒忌”,两种原罪,两种惩罚,楚子航双手刀剑,鹰一样扑击出去。精炼后的血统令他已经能拔出“妒忌”,但很勉强,刀柄上弹出的鳞片刺进了他的手心。疼痛被他抛在脑后,他跃上月台,跃入空中,双手刀剑插入龙眼。龙挣扎着猛地立起,凄绝地长吟着,竭力伸出脖子,愤怒地把嘴张大到极限,对着仍旧浮在空中的夏弥。他的嘴裂开得巨大,颔骨结构就像巨蟒,张嘴的时候能够接近180度地开合角,简直能吞下一列地铁森然的利齿暴出,就像一簇指向夏弥的长矛。
他把所有的怨毒都指向了夏弥,这一击集中了他最后的力量。这是一头巨龙垂死之际的狂暴,他挣扎着向前,埋入岩石中的脊骨都要被扯断似的。
但他没能命中。他已经看不见了,“七宗罪”对于龙类是致命的武器。有巨大的力量从龙瞳深处爆发,浓腥的血泉沿着刀剑破开的口子激射,就像是钻孔中喷出的泥浆,把那对刀剑也推了出来。楚子航在龙抬头的瞬间没有闪开,而是抓住刀柄被龙带往空中。
这时他抓住了龙面骨上的角质凸起,站在龙的头顶。
他从血泉中接住了那对血淋淋的刀剑,同时插入龙的颅骨上的缺口。这一击直插进了龙的脑干,毁掉了他的整个神经中枢。
楚子航跃起,稳稳地落地。
龙仰天扑击的身影僵住了,这一幕就像是油画,空中飞翔着天使,而邪恶的黑龙仰首去扑击她。画面定格在黑龙即将触及天使的瞬间,天使笼罩在炽烈的风和火焰中,不闪不避,似乎怜悯着这头巨兽的无知。蛇一样的脖子软软地垂落,龙重重地摔在月台上,巨大的黑翼翻过来盖住了自己的尸体。
领域溃散,夏弥终于支撑不住“风王之瞳”了,直坠下来。楚子航转身扑上去接住了她,她像是一片坠落的树叶般轻盈。
路明非惊呆了:师妹不会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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