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兵刃,纳头便拜,一面口中言道:
“今儿见了大娘子金面,方知今是而昨非,若蒙不弃,还请娘子上山,在我长兄面前做个见证,我矮脚虎王英此番与娘子结秦晋之好,从此再不看别的妇人一眼”
那孟玉楼听了,唬得花容失色,一面推了红药两把,低低的声音道:“都是你招出来的,如今可怎么好”
红药眼珠儿一转,嗤嗤笑道:“奶奶别怕,如今他瞧见了你,正是三十年恩爱相遇,五百年冤家相逢,定然不敢动粗,还要将咱们待若上宾呢,如何去不得”
孟玉楼见这红药姑娘如今生死关头还要开玩笑,只得心里干着急,又不能在人前失了仪态,只得别过脸去没了言语。
那矮脚虎王英没得了孟玉楼答话,竟也不敢强来,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车前,两个倒这般僵持起来。正闹着,忽听得当中一辆车里,一个丫头的声音娇呼道:“太太不好了大娘子、二爷快来”
那孟玉楼和杨宗保听了,心中便知那杨氏姑妈躲在车内,如今受了惊吓,只怕早已昏厥过去,那杨宗保给人按在地上,就狠命挣扎起来,那些按着他的小喽啰都在瞧着热闹,看矮脚虎王英如何求婚,这回一个不留神,那杨宗保也是十七八岁半大小伙子了,一咕噜爬将起来就往当中那一辆车跑,掀了帘子一瞧,家中那小丫头子正扶着杨氏姑妈,双眼翻白,眼看快不行了。
孟玉楼见状,也顾不得许多,几步蹭到车沿儿上,也不用脚凳,轻提罗裙跳下了车,绕过那矮脚虎王英,去瞧自家姑妈,那王英兀自跪着,呆呆出神,玉楼经过身边时,只觉一阵香风扑鼻,恍惚如登仙境一般。
那红药见了,忍不住扑哧儿一笑,也跟着跳下车,将自家金莲踢了踢王英的双膝道:“你这贼配军还要怎的,人也下车了,还不过去服侍”
那王英听了,方才如梦初醒,连忙跟着红药往当中马车之内观视。但见那杨氏姑妈直挺挺的,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杨宗保和孟玉楼两个扶着,哭得泪人儿一般,那王英见玉楼哭得梨花带雨,登时心如刀绞起来,连忙上前陪笑道:
“大娘子暂且不忙哭泣,小人瞧着老夫人这个症候,倒像是受了惊吓,痰迷了心窍一般,如今清风寨中,小人的三弟白面郎君郑天寿曾习得歧黄之术,不如先请老夫人尊驾往山寨之中看顾,救人要紧”
那孟玉楼原本只当王英是个抢男霸女的贼人,如今见他说话倒是知道礼数的,又说山中有人会医术,能救治姑妈,心里就有些活动起来,只是又怕这王英耍诈,要将自己骗入山中成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英见玉楼面带犹豫之色,连忙诚恳说道:“大娘子暂且不忙怀疑小人,若是真有歹意,如今何不只带了大娘子一个,进山成亲,却平白认下这许多没由来的亲戚做什么娘子细想个中道理,就明白了。”
孟玉楼听这贼配军说的倒也有理,又瞧了瞧杨宗保,见他急的满头是汗,可怜如今只有杨氏姑妈一个亲人,再不救治,只怕也是要天人永隔,又偷眼观瞧一回那红药姑娘,见她依旧笑嘻嘻的,没事人一般,见玉楼瞧着自己,点点头,低低的声音道:“奶奶只管救人无妨。”
孟玉楼听了,心中掂对一番,也只得如此,上前来对着那矮脚虎王英,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侍儿原是山东阳谷县人氏,此番在大王山下借道,要往东京城里投亲,不想那赵家少镖头冲撞了大王,惹出这场祸事来,如今你们两家火拼,原不与侍儿家里相干,还请大王广发慈悲心肠,救我姑妈要紧。”
那矮脚虎王英听了,如同得了圣旨一般,连忙点起手下喽啰小校儿,牵马推车,赶着往清风寨里去,只将孟玉楼一家,连带着尚举人一家带走,其余的车把式和镖师,留他们自去放生。
那车夫们都是一哄而散,只有赵家镖局子里众位镖师趟子手,只得自认倒霉,收敛了少镖头尸身,打道回府往阳谷县中报丧,不在话下。
却说玉楼众人跟着那矮脚虎王英来在清风寨中,早有大当家的锦毛虎燕顺,三当家的白面郎君郑天寿在山门里头张望迎迓,满面焦急神色,见那王英回来,郑天寿率先上前接住了道:
“我的哥哥儿,当真是一时半刻不叫兄弟们喘口气儿,如今山上衣食不缺,何苦下山为难这些老弱妇孺。”
那王英也容不得多说,一把扯住了道:“好兄弟,如今哥哥这一段好姻缘,还要借重你高明的医术要紧。”说着,也顾不得进了山门,推推搡搡的将那郑天寿推在杨氏姑妈的车轿前头。
那白面郎君郑天寿定睛一瞧,车中一个老妇,太太打扮,奄奄一息的,一左一右又有一对男女搀扶着,那男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量形容尙小,唯独那女子,竟是个绝色的,他虽然在女色上不甚留心,此番也忍不住深看了两眼。
那孟玉楼余光之中但觉有人窥探,也是冷眼旁观偷眼观瞧,但见车下站着一个年轻后生,与自家小叔子杨宗保模样儿身量儿差不多,也是个“相貌堂堂强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心中暗道:“此人想必就是那贼人口中所说,他家兄弟,善于歧黄之术的少年了。”
那矮脚虎王英不明就里,但见自家兄弟也是直勾勾的瞧着孟玉楼,车中妇人也偷眼瞧了郑天寿两眼,心中愈加不乐,推了他兄弟两把道:“老三,不是这么说,这原是你哥哥要说的亲事,来日成了就是你二嫂一般,如何只管往人家肉里盯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那白面郎君郑天寿给二哥说的脸上一红,连忙点点头,将身子探入车中,伸手在那杨氏姑妈手腕上一搭,略一沉吟道:“这个症候虽险,倒也不值什么,不过是老人家长途跋涉,鞍马劳顿,又受了惊吓所致,如今晚生要施针相救,打通了穴道就没事了。”
说着,将随身带着的针包儿拿了出来,在那杨氏姑妈头面脖颈等处大穴下针,不一时把脉之后,依然将针撤了,将手背拍了拍杨姑妈的面颊,柔声道:“老人家醒来,老人家醒来”
那杨氏听见,忽然长吁了一口气,悠悠转醒。见玉楼和杨宗保两个搀扶着自己,恍恍惚惚道:“老身如今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两个见姑妈醒了,方才放心,孟玉楼因吩咐她小叔子好生在车里照料姑妈,缓缓的对老人家解释,千万别再唬着了,一面叫跟车的红药、小鸾两个上来,扶着自己下车,回身放下车轿帘子,来在那郑天寿跟前,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
gu903();“侍儿多谢少侠此番出手相救。”唬得那郑天寿连忙还礼,一面心中倒是艳羡那王英竟有这般艳福。几个正说着,但见上头山门开放,那锦毛虎燕顺迎了出来,远远的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