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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那尚举人娘子手里举着火把,紧走几步来在玉楼房前,口中大骂道:“我原说好心好意的来瞧你,你却半夜里浪着不睡,在这里偷人家汉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粉猪、西西亚、猫薄荷、碧城、莉莉桃花、蝶双飞、小狐狸、昙花一现客官的惠顾。

、第七十二回

玉楼听见外头尚举人娘子口中不干不净,心里气得怔怔的,待要与她对付两句,又自持身份不屑与这样悍妒的妇人起了龃龉,只得将头扭在一边,假装没听见。

那红药姑娘却是隐忍不得,走到桌旁取了笔墨纸砚,刷刷点点笔走龙蛇,写了方才与尚举人联吟之句,写毕,吹干了上头的墨迹,隔着窗户往外一掷,冷笑一声道:

“奶奶犯不着出口伤人,如今是你家汉子夤夜敲窗,我们奶奶紧守门户以礼相待,你且看看纸上联吟之句,最末才是奴婢替我们奶奶说了一个,奶奶若不识字时,叫你家汉子念给你听听,倒省了这一番口舌”说完,将窗户一关,任凭外头那婆娘大骂起来。

那尚举人见了赃物,心中又羞又愧,此番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得低头捡了那字纸,上来拉扯了他浑家,说道:

“你且安分些吧,往日在家时你不许我房里有清秀使女也罢了,怎么如今丢人都丢到外头来他家大娘子是西门大官人的浑家,有夫之妇,我是天家的举人功名,平白无故调弄她怎的如今你又这样撒泼,闹的满世界都知道了,来日再革了我的功名,你才肯罢休不成”

说着,推推搡搡将那妇人拖回房里去,妇人兀自大哭大骂,直弄得这悦来客栈之中鸡飞狗跳的。

孟玉楼见了,摇了摇头叹道:“都是我太轻浮了些,既然无意,又何必要卖弄文采,搭碴儿撩拨了人家,明儿怎好见他家人口”

那红药听了笑道:“奶奶这话差了,如今那尚举人不知自重,夤夜敲窗,他娘子又这般悍妒无礼,犯了七出之条,这一对男女凭他们闹去,又与咱们家什么相干,如今等小鸾妹妹回来,咱们在一处吧,又何必管她死活。”

正说着,忽听得外间开了门,小鸾捂着脸哭哭啼啼跑回来,道:“奴婢说不乐意去服侍那悍妇,奶奶偏打着骂着要去的,方才与她汉子吵了一回,倒说奴婢是偷人养汉的狐狸,打了我撵了出来,奴婢在家时大爷、奶奶都不曾动过我一个指头的,如今给这银妇打了,我还有什么脸”

说着,嘤嘤咛咛哭了起来。孟玉楼见状,心中老大不忍,连忙上前来将小鸾搂在怀里,柔声安抚道:“这回都是我没有算计,叫你服侍她,也是咱们白效力,换不回人心,这也罢了,好姑娘,此番叫你受了委屈,都是我识人不明之过,这厢给你陪个不是,好歹别怨我,左不过几日就到东京城里,这一路咱们不理她也罢了,还在你们二爷的面子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吧。”

那小鸾原本哭哭啼啼的不依,如今见主子这样温言软语的劝着,心里早已软了,将头靠在玉楼怀中撒娇道:“奴婢不敢恼了奶奶,只是往后可别敢奴婢出去,还是在奶奶房里最好。”说得玉楼与红药两个都笑了。

一时间外头早有杨氏姑妈派了小丫头子过来,安慰了玉楼几句好话,孟玉楼连忙站起来听了,又命小鸾好生送那丫头回去,到姑妈房中劝她睡下。

又是她小叔子杨宗保进来,满面含羞带愧的赔笑道:“前儿尚举人与我说了同行之事,是兄弟心里欠了考虑,只是久闻他家娘子悍妒无礼,倒也不曾想到竟是这般不堪的人品,若是兄弟早知道时,又何至于攀扯上他们家一起走,倒给嫂子填了这些堵心的事。”

玉楼听了这话摇头笑道:“兄弟说哪里话,我们原先当她是大户人家的贵小姐,自然是识文断字知书识礼的,又做了几年举子家的媳妇儿,焉能不知礼数,如今虽然闹到这样地步,倒也别为我一个妇道人家,伤了你们同窗情谊、两家的交情,她尖刺儿让她尖刺儿去,左右到了京中会了殿试,也就各自走开了,来日有了功名,五湖四海不知何处上任,未必就还能分在一处,兄弟也不用太过挂怀,只是奴家服侍不得这位大娘子,往后小鸾也依旧跟着我的车走吧。”

那杨宗保听了,唯唯诺诺答应着,一面又向小鸾说了几句好话,安抚一番,赏了五百钱算是赔罪,那小鸾才不闹了。杨宗保这厢又出来,走到自家房内,但见那尚举人已经回房,见他进来,脸上一红站了起来问道:

“好兄弟,方才替我赔罪了不曾”

那杨宗保见状没好气道:“年兄,不是兄弟说你,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儿,就别揽磁器活儿啊。如今一来我长嫂又不是没有人家儿,那西门大官人虽然犯了事,又不曾判了的,怎知一定就不得活命;二来就算我长嫂要嫁人,你家中还有正室大娘子,便是要说亲,也要先与小弟商议,如今就这般诲淫诲盗的去了,叫我往后在家里也是难做人”

说的那尚举人越发难堪起来,只得作揖打拱的赔不是,又口口声声说往后决不再纠缠孟玉楼,那杨宗保才罢了,两个复又睡下。

到第二日上,两家人家也就不再怎么搭理,到底是孟玉楼心软,依旧叫她小叔子明里暗里的帮衬着,将将就就走了快到一半路程,这一日正来在一个险要的所在。

书中暗表,那杨宗保依附的镖局子原本十分妥当,老镖头名唤赵九州,江湖上有个匪号叫做一轮明月,手上使一双铁锤,年少时也有百十来斤的膂力,打马走镖,江湖上闯出些名头来,到了晚景时,才落叶归根,回在阳谷县中,将半生攒下本钱,开了这一家镖局子。

谁知这几日赵老镖头偏生染病落炕,走不得镖了,他浑家因说:“如今几个孩子都大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挑那些行李客人稀少,不值钱的买卖,也放手叫他们外出历练历练,不然万一你有个山高水低的,孩子们又不出师,来日叫我老婆子依靠谁去”

那赵老镖头听了这话倒也有理,只是他深知家中几个孩子不似他贫苦出身,生来身边自有一份家业,从来仗着少镖头的身份,在阳谷城中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心中着实担忧,对他浑家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走镖的事情原本不看本钱,便是这一趟镖,人家只保一个铜子儿,你丢了镖,往后什么客人还敢叫你们家押镖,绿林道上谁还把你放在眼里”

他浑家听了不依,定要丈夫放了孩子们出去历练历练,一来那赵老镖头也确实力不从心了,二来原本耳根子软,是个惧内的,听见他浑家几次三番前来聒噪,也只得勉强点头答应着,临走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家大郎好生走镖。

这赵大郎今年一十八岁,倒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武艺上也算是精准纯熟,只有一件,性子骄纵、飞扬跋扈,虽然不曾行走江湖,却也不将绿林道放在眼里。

这一趟走镖,他父亲原本派了三四个中年镖师,都是走惯了这一趟路的,一路上翻过几座山头,都有什么险要的山寨,自是清清楚楚,若是有他们跟着,倒也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