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敬济听他说得妥当,方笑道:“我儿,谁养的你恁般乖巧,明儿与我做个长随吧。”王潮儿听了,心中喜欢,嘴上谦逊道:“小官人抬举,小人怎么不愿意只怕拙嘴笨腮的,服侍不好。”
两个说着话儿,早已来到西门府上后角门儿处,王潮儿扶着陈敬济下了马,与他整顿了衣裳,那陈敬济见他聪明、会服侍,心中也喜欢,伸手往银子包儿里随手掏出二两来,递在王潮儿手上笑道:“哥儿别嫌少,如今小爷也是寄人篱下没甚用度,来日带了你们少奶奶出来时,少不得还要赏你的,此番暂且拿去打酒吃。”
那王潮儿乃是王婆之子,与乃母一般心气儿,见了银子如何不爱,待要接时,又先红了脸不好意思伸手,陈敬济见他此番含羞带怯,大有女子闺阁风度,不由得心中一动,拉了他的手将银子塞在他手上,那王潮儿兀自假意推辞。
两个拉拉扯扯正闹着,忽听得后角门儿“吱呀”一声从里向外推开了,两个唬了一跳,连忙分开,那陈敬济定睛观瞧之际,但见是自己房里的丫头元宵儿,方才放了心,笑骂道:
“小蹄子,黑灯瞎火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那元宵儿见了他也没好气儿,啐了一声道:“我说呢,三更半夜往哪里浪去了,怎么姑爷如今改了脾气,倒喜欢这样的小兔崽子。”
说的那王潮儿满面绯红,也不敢搭话,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书中暗表,原来当日这元宵儿是孟玉楼买来,放在大姐儿房里服侍他们小两口儿的,这陈敬济原本是个眼馋肚饱的主儿,房里放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焉有放过之理几次三番的缠她,又赌咒发誓等日后年景好过些,立马开了脸放在房里做姨娘,那元宵儿年已及笄颇知事体,听见姑爷要调弄她,若是弄出一男半女来,来日封了姨娘,岂不比长大了外头配小子强遂半推半就给这陈敬济哄上了手。
后来大姐儿撞见两个行事,气得大哭大闹了几场,也是无法,况且又有吴月娘、孟玉楼两个规劝,说陈家姑爷也是十七八岁年纪,满不小了,一般的大家公子这样年纪,三五个在房里的也不新鲜,世人打小儿都是这么过来的。一番良言相劝,方才劝得大姐儿回心转意了,只得摆了一日酒请客,将元宵儿收房做了通房大丫头。
今儿陈敬济不曾回来,那西门大姐儿在房里就吵吵闹闹的不消停,如今一家子死走逃亡的,又没个说话儿的人,心里别扭,又没出撒气,就打了元宵儿两下道:
“原先在家时也没这个毛病儿,如今收了你,倒越发外头鬼混去了,早知如此,放了你在房里是为什么如今几个月了,肚子不见动静,汉子又笼络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说的那元宵儿哭了道:“姐儿自己笼络不住汉子的心,反倒怨我们做丫头的,当日奴婢百般不愿意,姐儿倒做出些宽宏大量的样儿来,哄了我去,如今汉子不来家,又说我”
那西门大姐儿听见这话,气急了,又上来揪住了发髻打了个大耳帖子骂道:“小倡妇,我几次不理论,你倒越发上来了,你可给我仔细着,今儿姑爷回来罢了,若不回来时,你也甭想睡。”
说着,推推搡搡的将元宵儿推出门外去,关了门道:“那挨千刀的若是到外头眠花宿柳去了,自然是畏惧大娘,不敢从正门回来的,如今你到后角门儿处等着,他不回来时,你就站着等到天亮罢”说着,赌气将房门锁了,自去睡了不提。
那元宵儿给主母抢白一顿,又打了两下,只恨自己是丫头身份,也只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骂骂咧咧一路往后角门儿走,虽然已经快到初夏天气,晚间依旧有些春寒,冻得哆哆嗦嗦的,正在心里将那陈敬济好生埋怨,就听见门外竟有嬉笑推搡之声,扒着门缝儿一瞧,但见姑爷跟一个面如傅粉的小厮儿在那里拉拉扯扯的好不热闹。
元宵儿见了,只当是那陈敬济竟有了龙阳之兴,方才家里放着娇妻美妾,外头养活小厮儿去,直气得要不得,推了门就出口伤人,骂的那王潮儿心虚跑了。
陈敬济见元宵儿骂他两个苟且,仗着如今自己是姑老爷管着家的,也不似刚刚投奔来时那般惶惶若丧家之犬,急急若漏网之鱼的模样儿了。上来打了元宵儿两下道:
“小倡妇,方才勾栏院里吃酒,醉了,人家派了小厮儿送我家来,夜深人静的不说悄声道个谢,还敢恶语伤人,当真反了你了”
说着,上来又要打元宵儿,唬得元宵儿转身往后跑,一面哭道:“何苦来,你们两口子不和,就拿我出气,我又不是姑爷家花钱买来的,做什么只管打我,如今看我不好,就打发我回上房屋里去罢了,说句难听的,大家都是投奔西门府上来的,又何必难为我一个丫头”
一句话说中了陈敬济的真病,往前赶了几步,揪住姑娘的发髻,按住了在地上,翻身骑在身上一顿好打。打得那元宵儿杀猪也似的嚎将起来,只把满府上下的人都惊动了,官哥儿、孝哥儿两个更是着了夜惊哭闹起来。
早有吴月娘领着丫头过来,打着灯笼找了半日,方才听得清爽是后角门儿处声音,连忙赶了来,但见那元宵儿给陈敬济按在地上厮打,连忙命几个大仆人上来拉开了,一见那姑娘,好端端一张桃花粉面,打得猪头一般,撒娇撒痴的大哭不止。
月娘见了,登时拉下脸来,冷眼瞧了一眼陈敬济。那陈敬济自知此番闯了祸,脸上一红,低了头不言语了。
一时间大姐儿闻讯赶来,瞧见元宵儿给陈敬济打了,唬了一跳道:“好好的又是怎么了我见你半日不曾回来,好心好意叫我房里的丫头去门首处迎一迎你,怎么就好端端的打起人来”
那陈敬济见浑家高声,也是隐忍不得,没好气道:“你问她,方才说什么来她如今还知道自己是丫头我瞧着你惯的她比二房奶奶还大了呢”
小夫妻两个支支吾吾拌起嘴来,月娘瞧着不像话,连忙喝住了道:“三更半夜的,家里又有两个没满周岁的哥儿,劝哥儿、姐儿少说一句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因命小厮带着陈敬济外头书房睡一夜,叫大姐儿自去房里睡,自己带了元宵儿回上房屋里,叫玉箫给她梳洗上药,闹了一夜没睡。
到了第二日上,那吴月娘命元宵儿将昨日事情原委讲清楚了,听见那陈敬济竟有断袖之癖,不由得秀眉微蹙担心起来,只因西门大姐儿是西门家的独生女孩儿,若是日日独守空闺,娘家也不能放着不管。
又问那元宵儿道:“论理这话不该我当家主母过问,只是如今天下大乱,也顾不得许多了,你算是他们陈家的通房大丫头,你们姑娘姑爷每日房里的事,想来你也略知一二了”
倒问的那元宵儿红了脸道:“大娘这话差了,如今奴婢只不过应名儿是大姐儿房里的丫头,她虽然不是大奶奶的养的,好歹一处过活许久了,自是知道我们姐儿的脾气,一个月也未见得叫我与姑爷沾身一回,她房里的勾当,奴婢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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