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品一口酒,不经意间的姿态显出与谢仕甫相似的雍容。
他深刻的五官总带着一股金戈铁马之气,如今却死水般的平静,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谢仕甫觑着他,脸色微醺:“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一定是好人家的女孩,还念过学堂。”
傅正襄忽然说:“人都是会变的,思桥,你现在觉得自己死去活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不会记得了。”
谢仕甫有了几分醉意,胆子大起来:“我爱薇莺,爱,你懂不懂切,你这个土匪,你懂个屁。”
傅正襄抬眼看了看他,心想,居然这小子也会骂两句脏话,真难得。
谢仕甫继续说,声音渐高:“我要娶薇莺,要跟她花前月下,跟她生儿育女,跟她白头偕老,跟她天荒地老的在一起”
傅正襄一笑:“你那是做梦。”
谢仕甫声音委顿下来,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了,轻声说:“是,我做梦,我她娘的做梦呢。”
傅正襄拍拍他肩膀,目光中流露出一些同病相怜的体谅。
等谢仕甫从凤琳楼中出来时,站都站不稳了,两个士兵左右架着他,他口里含混不清的在喊:“薇莺,薇莺”
傅正襄挥挥手:“送他回去。”
他站在楼门前等了等,赵中尉匆匆的从车上下来:“团长,事情都办好了。”
傅正襄点点头:“五十条小黄鱼她都拿了”
赵中尉顿了顿说:“她拿了三十条,说剩下的二十条不敢要,让团长给纪小姐打些首饰。”
傅正襄哼了一声:“她倒是识趣。”
赵中尉心里暗暗的叹气,三十条小黄鱼啊,能买多少肥田广宅了,真是千金买笑。
傅正襄把军帽扣在头上,仰头看了看天,低声一笑,说:“走吧,去接她。”
薇莺忐忑的来到妈妈的房门口,她一早到城西出了个堂会,回来之后疲惫的很,就稍稍卸了妆,和衣在床上躺了躺。
韭芽来唤她:“莺莺姐,妈妈找你。”
薇莺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走到门口,刚抬起手敲门,又放下。
“进来。”里面说。
薇莺推门进去,妈妈朝她笑:“薇莺,妈妈在这里给你贺喜了。”
薇莺心中一沉,妈妈说:“今早傅团长派人送来五十条小黄鱼,我收了三十条,剩下二十条我没要,等傅团长为你助妆。玉琴楼的姑娘,从来梳拢之资没有哪一个超过二十两黄金,这五十条小黄鱼,你还是头一个,可见这傅团长是何等看重你。”
薇莺黑白分明的眼睛懵懵的看着她,妈妈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只道:“你快些回房打扮,团长说下午来接你。”
薇莺看着妈妈,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快原来还是不行啊”
妈妈无奈道:“这是客人的吩咐,我也没办法想,我原想在这玉琴楼为你置办几桌喜酒,也不成了。”
薇莺木愣愣的转身,妈妈叫她:“薇莺。”
她回头,妈妈说:“莫想多了,总要经这一遭的。”
薇莺不答话,一言不发的走了。
院子里韭芽蹲在那里逗麻雀,嘴里细声细气的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外婆叫我买鱼烧。”
她见到薇莺,叫了声:“姐”
薇莺没有听见,直直的走了过去。
薇莺回房,坐在妆台前,镜子里的她有些苍白,她拿起胭脂盒,勾了点胭脂出来,在手上沾了沾,揉了揉,在手上揉完了又往脸颊上揉,胭脂在白瓷般的面上晕开,她的气色立刻就好了。
薇莺从妆台下拿出一整套行头,对着镜子往脸上勾勾画画涂来抹去,没一会儿,镜子里的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妖艳起来。
她左看右看,把眉毛又拔细了些。
薇莺正梳头时,妈妈走进来,见她在梳妆,笑道:“哎呦,我早都同你讲了,眉毛拔细了更俊俏,你就是不听,你瞧瞧,这下要美的倾国倾城了。”
妈妈接过她的檀木梳子,三两下就熟练的为她绾了个完美的发髻,她拿出一根红玛瑙头的细金簪子簪在她脑后,怜爱的对着镜子里的薇莺笑:“女儿啊,这支簪子算妈妈为你添妆。”
薇莺伸手摸了摸微凉的玛瑙,乌黑的发间一点刺眼的红。
待她梳妆打扮妥帖,妈妈亲自到柜子挑了件大红的琵琶襟锦缎旗袍:“今日是你的好日子,穿的喜庆,也能多讨傅团长欢心。”
薇莺接过旗袍,木然的笑了笑。
妈妈朝她妩媚又别有深意的飞着眼:“在床上身段放软些,活泛些,男人顶不喜欢床上跟死鱼一样的女人,痛也别大声叫,要柔着嗓子低低的求饶,这样男人才晓得怜惜你。好了,等你回来,我再教你。”
薇莺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妈妈见她听话,满意的笑了笑,推门离去。
薇莺换上旗袍,倒出几滴双妹花露水往身上拍了拍。
她站在镜子前,镜子里那个艳色无双的女人不是她,是妓女薇莺。
傅正襄的车子停在玉琴楼门前,窄街被占去一多半。
躲在一旁的几个姑娘看着车前挺拔的赵中尉窃窃私语,刚才有人上前试着搭讪,刚要开口,赵中尉就拔出枪来指向她,那姑娘胆气倒好,狠狠翻了个白眼,不就讲句话,至于么,一看就是个不通人事的童男子。
赵中尉摸着枪,心里很有底气。
薇莺缓缓的踩着高跟鞋从门内走出来,她走到夕阳下的一刹那,赵中尉恍惚间觉得天边的晚霞都不如眼前这个女人耀眼。
她朝赵中尉一笑:“中尉先生。”
赵中尉讷讷的摸着鼻子,车里传来一声咳嗽,赵中尉赶紧把车门打开,自己溜到前面了。
薇莺弯下腰往车子里一看,傅正襄端坐在里头皱眉:“进来”
薇莺带着一阵芬芳坐进车里,傅正襄敲敲隔板:“开车。”
车子发动后,傅正襄在薇莺对面拧着眉头打量她,薇莺垂着眼任他看。
他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纪微盈,你以为你抹成这个样子,我就不认得你了”
薇莺抬起眼,软哒哒的朝他瞟了瞟,又微微低下头,娇羞道:“傅团长,薇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傅正襄说:“你别给我玩什么心眼,待会把你脸上乱七八糟的全给我洗了还有身上那股味儿,也洗干净,娘的,熏的老子都要背过去了。”
薇莺气的要背过去。
傅正襄伸手往她脸颊一捏:“不服气你别忘了,你是我买来的。”
gu903();薇莺脸上陡然一痛,“呀”了一声,眼泪疼的差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