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明正搁这儿安慰小安妮,裴纬打外头进来了。
“姑爷,外头有位霍元甲,说是你的故旧。”裴纬一脸无奈,心里琢磨着自己好歹是个师爷,也算个文化人,怎么这会儿客串管家了
“霍元甲诶呀,先生先帮我伺候好这小姑奶奶,我去去就来。”何绍明闻言,颇有几分惊喜。心想,这位霍大侠怎么追到北京来了难道是怪自己入津门而不拜会虽说拢共不过见过两次面,但那也算是故旧。这跑美国一年多,能在国内碰到旧相识也算件高兴事。心里琢磨着,脚下不停,三步并做两步,转眼便出了内宅。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
何绍明进得厅堂,便见一身短打的霍元甲,正搁那儿摆弄青花瓷的茶具。
“诶呀,霍兄,失礼失礼了。小弟前日匆匆路过津门,也未曾拜访,怎敢劳烦霍兄亲自登门”何绍明笑着抱拳道。
霍元甲闻言,连忙起身,一拱手道:“何兄弟,不,如今得叫你何大人了。呵呵,兄弟先在这儿恭贺高升了。”
“诶你我兄弟相称,霍兄怎地如此见外这大人不大人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两人一番客套,便随意落座。
“何兄弟,元甲前日听闻兄弟归国了,本想待兄弟休息一番便去拜访。怎料,兄弟翌日便走了。说来也巧了,元甲日前领了生意,正是押货往这京城。昨儿个正巧见到兄弟进了宅子,今儿一早,元甲便来登门拜访了。”
“这就叫缘分。来来来,待我叫人置办酒席,你我二人喝他个一醉方休。”何绍明高兴,因为他从霍元甲眼里看到了真诚。正是这份真诚的关心,让何绍明有些感动。甭管对方怎么个活法,是不是晓得国家大义,就冲这,值得交。
“兄弟莫急,过会儿镖局还有些琐事,元甲还会在这京师盘横几日,这酒来日再喝也无妨。今儿过来,就是想跟兄弟说说话。”霍元甲笑了笑,阻了何绍明摆酒席。“听说,兄弟在那洋夷之地闹腾的不轻怎么着,跟洋鬼子打官司,还赢了快给元甲说说。”
何绍明一楞,心道这位大侠怎么还有八卦倾向挑着紧要的,把如何打官司,如何战暴徒,又如何促成废除排华法案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下。
这么一说,只听得霍元甲是眉飞色舞,听到最好,抡起钵盆大小的拳头,狠狠捶了何绍明肩头一下。“好好汉子这才是我霍元甲的兄弟”
一拳下去,疼得何绍明呲牙咧嘴。霍元甲见状,朗声笑道:“兄弟这身子板也太弱了,来日教你一些健身的法子,省的挨一枪子儿就躺俩月。你别不信,换了哥哥我,顶多十天半个月,照样生龙活虎”
何绍明心说,能跟你霍大侠比么咱就是一小白领,换到现在也算文化人,能跟你这位百年后名震中国的大侠比么想到这儿,何绍明突然记起,这位霍爷好像是练气功练差了,伤了肺,后来吃了日本人的药一命呜呼了。忍不住道:“霍兄,你这家传绝学里面,可有气功”
霍元甲有些诧异:“兄弟如何得知元甲自十岁便开始习练。”顿了顿又道:“兄弟莫非想学这气功”
何绍明暗道,哪儿跟哪儿啊这是我好好一文化人学什么气功万一跟你一样,练岔气落下病根,那可真叫得不偿失。转念一想,怎么提醒这位功夫狂人别练得走火入魔呢低头琢磨了一下,何绍明开口道:“说来也巧,兄弟我在北美碰到了一位功夫高手,一问才知,人家练的是气功。”
提起功夫,霍元甲来了精神,道:“哦那位高人练得是动功还是静功道家还是佛家”
何绍明哪儿知道这些,皱着眉头道:“兄弟初到北美,路遇凶徒,多亏这位高人出手相救。可惜,再见面其人却已病入膏肓,一打听才知道,竟是练功急进,走火入魔,伤了内脏。兄弟说这话,是要提醒霍兄,气功虽好,但也要小心习练,莫要贪进。”
何绍明一脸担忧,却把霍元甲弄得满脸莫名其妙。咳嗽两声,霍元甲一脸傲色地道:“呵呵,兄弟也是为了元甲好。只是,这功夫上的事儿,兄弟不懂,莫要再提了。”
得这位还是那样,油盐不进。话已点到,何绍明不便再提。转而,二人说起国外趣事。盘横了盏茶的工夫,霍元甲看看天色,便告辞而去。
回到院子里,却见小安妮衣着凌乱地在前面咯咯笑着跑,后面跟着就差哭出来的师爷裴纬。见何绍明回来了,裴纬瘫坐在地,道:“姑爷,您打哪儿掏弄的这位小洋奶奶忒不好伺候了,差点儿没累死我。您赶快接手吧,我得歇息一会儿。”
安妮见了何绍明,笑着扑了过来。何绍明抱起她,问道:“小安妮,怎么淘气了”
安妮一脸悲愤地道:“那个长胡子怪爷爷要抓住安妮,然后吃掉”听得何绍明哭笑不得,有时候,成年人永远不会理解儿童的内心。哪怕你从前就是那个样。心态变了,看问题的方式自然要变。
对师爷裴纬连声告罪,何绍明抱了小安妮回房洗漱。待一切收拾停当,已经到了中午。
饭桌前,同为军人的魏国涛与哈尔哈对视着,谁也不肯让步。这二位可能从对方的气息上,感觉到了对方是个军人。秦俊生则一脸倦容地抻着懒腰,嘴里嚷嚷着再也不坐海船了。
何绍明带着小安妮一进来,众人便起身迎接。
落座后,用餐时,魏国涛也不避讳,直接用英文道:“先生,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作为大清中枢的北京城,也没比天津好的哪儿去。我看了一下,守城的士兵,武器落后,精神萎靡,大部分都有吸毒的迹象。如果真要面对战争,现役军人恐怕都不能用。”
秦俊生挑着青菜,道:“说那么多干嘛还是想辙怎么先弄了兵权吧。”
这边儿说着英文,哈尔哈与裴纬听得晕头转向,搞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哈尔哈哼了一声,瞧着魏国涛道:“假洋鬼子,说什么鸟语。”随即醒悟,好像何绍明也在说鸟语。一时尴尬,憋得这位脸通红。
裴纬咳嗽了一声,替其解局道:“姑爷,不是我说您。如今这是在北京城,天子脚下,行事要谨慎,莫要被那些御史听了去,参您一个数典忘祖。”手指点了点何绍明的衣服:“您这身行头该换换了,还有那辫子,您趁早戴上。还有这二位,赶紧都换换。”
何绍明一琢磨也是,便连声称是。转头吩咐二人回头把头剃咯,换身行头。魏国涛还是那副死人脸,没什么反应。秦俊生却连连叫着不成,宁愿先回天津。
“要不你回美国吧,在这儿就得这幅打扮。”何绍明一句话,将秦俊生噎得没话说。
吃罢了午饭,何绍明穿上了补着豹子的三品武官服,戴上了假,红宝石的顶子,挂了朝珠。对着镜子这么一照,还别说,真有点儿大清官员的模样。照了半天,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对,要是下颌再有点儿胡子就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