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展开背上双翼,只听风声飒然,玉车便稳稳地飞了起来。
沈留夷总算暂时摆脱了苦役,低头一看,掌心已被缰绳磨破了皮,想到今日这一场无妄之灾,鼻根一酸,便红了眼眶。
姬少殷在一旁瞥见,赶紧从乾坤袋中取出常备的药粉帮她敷上,包扎妥当。
沈留夷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只是磨破一点皮,小师兄也太仔细了。”
姬少殷替她上药包扎,本有安慰之意,见她展颜,也松了一口气:“道君就是这性子,其实人不坏,只是不喜欢别人顶撞他,下回遇上他小心些便是。”
沈留夷道:“真是难为小师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密林深处走去,两个新弟子入门时日虽短,却也听说沈师姐钟情姬师兄,两人一个身负羲和神脉,一个极有可能继任昆仑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此时见两人言笑晏晏,对视了一眼,便识趣地落在了后面。
西华苑几个仆役更是远远地跟在后头,不敢打扰他们。
越往密林深处走,枝叶间洒落的阳光便越细碎,姬少殷走出十来步,抬头望了望,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剑翘初来乍到,又有些木讷,不太会说话,不知能否应付得来。”
沈留夷道:“依我看苏师侄颇会讨那位天枢道君的喜欢。”
方才她透过车窗隐隐看见姬若耶看苏剑翘的眼神,虽也是冷冷淡淡的,但却与看别人时不同,有种难以言说的东西。
姬少殷自然没有这种直觉,蹙了蹙眉道:“师妹别这么说,剑翘不是那种人。不然也不会放着三师叔和小师叔不选,非要拜我为师。”
沈留夷忙道:“小师兄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天枢道君对苏师侄颇为眷顾,许是有缘吧。”
姬少殷诧异道:“何出此言?”
沈留夷道:“终选试炼时,这位道君不是还赠了玉佩给苏师侄么?”
姬少殷不能直言姬若耶赠佩是为了讥刺他,因为那样便是在背后议论长辈,他只是说:“那是有缘故的。”
沈留夷道:“不说这些了,难得浮生半日闲,在这山林中走走多惬意……”
话音未落,只听“噗”一声,一团灰灰白白的东西好巧不巧落在沈留夷头顶上。
一只灵鸦在她头顶盘旋,一边发出“嘎嘎”的叫声。
一时间满林的灵鸦都叫起来,“嘎嘎”声响彻云霄,仿佛无数人同时粗野地放声大笑,美好的氛围荡然无存,这时机实在太巧,简直像是故意的。
沈留夷羞愤欲绝,姬少殷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不知如何安慰,一脸尴尬,仿佛出丑的是他。
他拿出帕子,施了个净咒递过去:“师妹擦一擦……”
赠帕本是旖旎之事,一赠一还之间便有无限可能,可眼下这种情形哪有半分旖旎可言。
沈留夷擦干净头发,又连着向自己头顶施了十来道净咒,仍隐隐觉得头发上有难闻气味飘来,恨不得立即回去哭一场,哪里还有心思享受这浮生半日。
姬若耶一行却已到了“昆吾”区,白虎敛起双翼,落到林间一片空地上。
若木故技重施,将那些灵禽灵兽看了个遍,仍旧没有点一下头。
最后一只灵兽隐没在树丛间,管事心里咯噔一下,这位难缠的主一只都没挑中,还不知要怎么折腾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姬若耶循声望去,饶有兴致道:“那是什么?”
那管事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若木掀了掀眼皮,便有一个侍从取出一个锦囊塞了过去,比沈留夷给冷耀祖的那袋鼓了许多。
冷嫣总算知道小树精脾气那么差,为什么在重玄还能这么横行无忌。
若木像是猜到她所想:“反正是姬重宇那老东西出钱,不花白不花。”
管事收了好处,便遮遮掩掩道:“不瞒道君,是头昆仑雪狼,这小畜生本是刚从昆仑觅来给琼华元君做灵宠兼坐骑的,谁知野性难驯,竟张口咬伤了元君,又连着伤了元君身边几个仙侍,于是便送回来了。”
若木道:“哦?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它?”
管事笑着搓搓手:“按理说这种咬伤主人的畜生是不能留的……”
若木道:“杀了?”
管事道:“玄镜仙君是这么吩咐的。“
若木道:“有他什么事?”
管事道:“道君有所不知,这雪狼便是谢仙君遣人大费周章从昆仑捕来的,自要由他定夺。”
饶是冷嫣深谙谢汋为人,也觉难以置信。昆仑雪狼不比寻常灵兽,因为传说中羲和神女的坐骑便是一匹昆仑雪狼。
雪狼非但极聪明勇悍、灵力高强,而且对源出昆仑的重玄来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连雪狼都杀,几乎可以说是不肖子孙数典忘祖了。
管事也有些尴尬:“后来是掌门发话,暂且留这畜生一命。”
若木笑道:“有意思,羲和神脉的传人被昆仑雪狼咬伤。”
小银人在祂袖管中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若木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它?”
管事道:“先关到凶兽区,打上一顿,熬它几日,若是再不驯服,就只能一刀结果了。”
他无奈道:“昆仑雪狼最是记仇,若是留着或放归,怕是有后患。”
若木颔首道:“那便折价卖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