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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商会 寒川子 2286 字 2023-10-07

gu903();“不瞒马叔,你已经教过了。”挺举边吃边说,“小侄把马叔记下的所有账册全部翻看过了,每册扉页上都有几行楷字,写的全是生意经,都让小侄记下来了,马叔不信,可以随便考,马叔只说出是第几册,小侄保管倒背如流”

“哟嗬”振东仰脖灌下一碗,一脸不屑,“那些句子是马叔听来的,抄来的,你也敢信贤侄听说过纸上谈兵没”

“不说那些句子,单是里面的学问,也是不得了。如果小侄所料不差,在上海滩能比马叔更懂米粮的,怕是没有几人哩。”

“咦,你小子哪能看出来的”振东惊讶了。

“呵呵呵,马叔呀,做生意小侄不行,看书却是内行。至于是哪能看出来的,马叔就甭问了。”

“好好好,马叔服你。”振东放下筷子,举酒道,“来,喝酒”

二人再饮。

“马叔,”挺举倒好酒,按住酒碗,“不瞒你说,今朝寻你,倒不是全为喝酒。”

“讲吧,你想听啥是产地、品种、收歉、价钿,还是其他”

挺举从袋里摸出那张庄票,将事体大略讲了。

振乐眯缝起眼,越听眼缝眯得越小,到后来完全眯没了。

“马叔,”挺举问道,“你觉得这桩生意靠谱否”

“靠谱靠谱,”振东活泛开来,两眼笑成两道缝,迭声道,“贤侄呀,你真是个大贵人哩,这初来乍到,生意就介火爆哩。快点做去,不就是一千石吗想当年,你马叔好了,好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贤侄这是出门见喜,大吉大利呀。”

“敢问吉利何在”

“吉利这都摆明了呀,大米满河浜都是,莫说是一千石,纵使一万石,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这儿五块八要,你这儿只要出到四块二,那些米船就会抢破头一来一往,两日之间,贤侄就可入账一千六百大洋,哈哈哈,你马叔再也不愁下酒钱了,来来来,马叔为你贺喜”

“马叔这般讲,小侄就踏实了。不过,小侄不打算四块二收,小侄仍打算以去年的新米价,四块八收”

“咦这是为啥呀嫌钱扎手,是不”

“不是,是为那些种粮的,丰收了,哪一家都指望多卖点,给少了,谁还种粮呀”

“哈哈哈哈,”振东竖起大拇指,迭声笑道,“书呆子做生意,就是与众不同。来来来,马叔为这些种粮的,敬小侄一碗,干”

初来乍到就接千石大单,挺举心中确实忐忑,但马振东的这席话让他吃个定心丸,翌日晨起,就让阿祥在河浜上吆喝购米。正在河浜上来回游荡的米船大喜过望,一忽拉全围上来,将这段河浜堵了个严实。粮农已经主动把米价降到四块五,挺举却宣布以四块八收购,只收一千石,条件是米钱賖账,三日后打总儿兑付。见米价这般高,又只收一千石,且賖账不过三日,众船家就如疯了般争抢上位,两只小船差点被撞翻在水中。

由于人手过少,挺举与阿祥由上午忙活到天黑,才将一千石大米悉数入仓。然而,次日中午,并不见那个毡帽人前来提货。挺举他们候至晚上,那人仍旧没来。又次日,尽管河浜米价跌至四块三,依然不见店家收米。将近昏黑时,毡帽人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兵勇,看打扮,是清军巡防营的。二人进店,非但不提大米,反要挺举归还预付款,毡帽人一脸苦丧,将挺举拉到一边,说那一千块是军饷,眼下米价走低,而他出的价格过高,长官怀疑他从中使钱,他浑身是口解释不清,只得退米。长官放心不下,这又派兵勇跟来,这一千石大米买不成了,他只能抱歉,云云。

挺举傻了,好久方才恍悟过来,吩咐阿祥将那张庄票原封不动还给他们,闩上店门,闷头久坐不语。

“阿哥,”阿祥见他难受,承担责任,“这事体怪我哩。我只晓得收米不对,咋就没想到是仁谷堂故意使坏哩我”拿拳狠劲打头,“真是该死呀”

挺举一动不动。

“阿哥呀,”阿祥愁苦满面,“这一仓米全是賖来的,明朝就得兑现,哪能办哩”

挺举缓缓站起,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店面,走向鲁宅。

显然,这里的事情俊逸全都晓得了。挺举一到门口,就被候在门房的齐伯带到客堂。

“挺举呀,”俊逸开门见山,轻松一笑,安抚他道,“米店不能无米,一千石,不是大事体。”摸出一张庄票,搁在几案上,“明天你到庄上兑现,把这点米吃下来就是。另余一千块,放在你店里流通”

“鲁叔,我”挺举感动,声音几乎是啜泣。

“呵呵呵,挺举呀,学做生意,不交学费哪能成哩鲁叔当年,学费交过不只一次哟去吧,我还有些事体。”俊逸起身,走到挺举跟前,在他肩上重重一按,步履沉重地拐上楼梯,到他书房去了。

齐伯将庄票拿起,放到挺举手里,轻声说道:“挺举,听齐伯的,这米烂不了,这钱也赔不了,你只管放手做去”

时已秋末。

秋收过后也有个把月了,上海米市仍如死水一潭。买卖两大阵营长期干耗在一条长约七八里的运粮河浜里。

局势显然越来越不利于卖方。

挤进这条河道的卖粮船只越来越多,眼见就要掉不开头了。船上随处可见粮农那一张张焦灼的面孔和无助的眼神。

沿河有上百家谷粮行,依然没有一家出面收粮。

一切正如阿祥所说,不是这些米行不愿收米,而是因为上海米业的老大仁谷堂,迄今仍未“发话”。

统帅上海米粮界的共是两大家,一是萃秀堂豆业,二是仁谷堂米业。萃秀堂是老行,主要经营北方五谷豆类,原本在上海滩说一不二。然而,随着江浙米市的崛起,仁谷堂扶摇直上,气势远远盖过萃秀堂了。尤其是近十年来,仁谷堂得到善义源钱庄的鼎力扶持,渐渐一统沪上米市,成为华东诸省的“发米行”。上海乃至江浙两省,凡是与米字搭界的,无不唯仁谷堂马首是瞻。

眼见一天熬过一天,许多米行的库存已经见底,掌柜们纷纷坐不住了,这都赶到仁谷堂米业公所,向仁谷堂老板林掌柜催问消息。

看到林同发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进,急不可待的掌柜们纷纷迎上,七嘴八舌:“老林呀,实在顶不住,我这仓里两天前就没货了”

“我这里也是呀,没米下锅了”

“是呀,是呀,老林哪,火候到哩”

林同发朝众人摆摆手,示意安静,正要发话,有人从河浜那边急急跑来,压低声音,不无激动地叫道:“诸位,诸位,好消息来了,粮农们憋不住,愿意降到四块三哩”

众皆雀跃,无数道目光齐聚林同发身上。

“呵呵呵,瞧你们急的,”林掌柜脸上堆起笑,“常言道,紧张庄稼,消停买卖好事不在忙中起嗬。”

“老大,你就来句干脆的,彭老爷是哪能讲哩”有人大叫。

“在下这不是正要讲吗”林掌柜又是一声笑,“不瞒诸位,方才在下面陈彭老爷,老爷发话,要我们少安忽躁,再候三日”

在场诸人,谁也没有再多的话了,面面相觑一阵,各自散去。

葛荔坐在镜前,一边细心打扮,一边想着心事,没提防老阿公站在背后了。

“小荔子呀,你这是做啥哩”申老爷子突然出声。

“老阿公,”葛荔打个哆嗦,“吓死我了啥辰光躲我后面的”

“呵呵呵,”申老爷子乐了,“我在这里都快入定了”

“啥”葛荔小嘴一撇,“鬼才信哩”

“你这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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