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较理性的办法仍旧是第三条。
“奶奶的,反正两厢都晓得我鲁俊逸是脚踏两只船,我干脆就踏在明处”俊逸一发狠,将烟斗在烟灰缸上敲得梆梆直响,尚未吸完的烟丝让他尽数磕出。
俊逸刚刚盘定应策,楼下传来说话声,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上楼。不一会儿,齐伯陪着查锦莱、祝合义直走进来。
“俊逸兄,有稀客来了,快备好茶”合义走在前面,老远就叫。
“不是稀客,是贵客哩”俊逸赶忙出来,堆出笑脸,躬身揖迎。
“呵呵呵,什么贵客呀,你这门槛我哪一年不踩个十趟八趟的。主要是怕你烦,不然的话,看我非把你这门槛磨光不可”锦莱一边还礼,一边打趣。
“好好好,我一定备下好酒好菜,好烟好茶,就等你来磨门槛”俊逸将他们迎进书房,指着座位,“二位仁兄,坐坐坐,我这里真有一盒好茶哩”
见俊逸准备茶具,查锦莱伸手拦道:“俊逸兄,茶先不急,快把你的好宝贝拿出来,让我哥俩开开眼界”
“好宝贝啥个好宝贝”俊逸有点怔了,看向合义。
“镜湖双叟呀”合义微笑道。
“呵呵呵,”俊逸转向锦莱,“啥人不晓得锦莱兄是上海滩上赫赫有名的俊学雅士,府上还能缺这个”
“俊逸兄,甭笑我了。一听合义讲起你有双叟真迹,我这心里就痒痒起来了。”
“这不,在墙上呢”俊逸朝墙上一指。
锦莱、合义这也看到了,围着字画品鉴、颂扬一会儿,复又坐下。齐伯也在这当儿沏好茶水,每人面前搁一杯。
“俊逸兄,”锦莱品一口茶,挑明来意,“实话说吧,我与合义来,一是为看画,二是我仨得商议一下明日选举的事体。明日一战,至关紧要,我们四明不能接受败选这一结局。你晓得老爷子这人,铁心要干的事体,必须做成。四明后生中,老爷子最是看中二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合义。大战在即,老爷子特别要我与你俩合议此事,确保完胜。”
俊逸长吸一口冷气。
“俊逸兄,合义兄,”查锦莱从袋中掏出一个本子,放在膝上,“我们这就合计一下各帮各行的有效选人。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先算四明的,润丰源有会员三十七人,俊逸兄的茂记一十五人,合义兄的裕记一十三人,进卿那里八人,若雨那里八人”
俊逸心里就如猫抓一般,根本没听进一句。显然,查老爷子已经算准他的心思,将其他所有的棋路都给堵死了。
送走锦莱,俊逸仰头望天,发出一声长叹。
“老爷因何长叹”齐伯问道。
“老爷子算是把我彻底逼上梁山了。得罪广肇,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从此后,茂记将会步步艰难哪”
“老爷,要叫我看,老爷子此举未必不是好事体。”
“哦”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老爷脚踏两只船,早晚都有踏空的一天。”
“是哩,”俊逸苦笑一下,“早晚都得踏空,只是眼下”无奈地摇头,“好了,不扯这个吧。齐伯,明日你接到阿秀后,对她讲一声,我可能晚点过去,让她甭急。”
“好哩。”
自挺举从清虚观回来之后,一向冷清的茂平谷行陡然闹猛起来,不到一天,就有不下二十人登门,或询价,或购买,其中一个客户出口就是两石,急得阿祥把仓底都扫起来了。
“阿哥呀,”阿祥心里乐颠颠的,却又故意做出苦相,“你以后还是少去清虚观吧。”
“为个啥哩”挺举不解了。
“你看看,”阿祥指着店铺里的几个零售谷仓,“你才去一趟,这不,我就得扫仓底。要是你天天去,这这这我这怕得挖地三尺哩”
“呵呵呵,”挺举这也乐了,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三清爷显灵说,咱这谷行时来运转了”
“啊”阿祥显然不信。
“不瞒你讲,阿哥拜过三清爷,一出来就被一个观相的老者叫住,说阿哥要交红运哩。在这谷行里,阿哥还能交啥红运不就是有人来买大米么”
“太好了,”阿祥兴奋道,“怪道阿哥讲话粗哩,原来是有三清爷罩着照这势头,我敢说,不出十年,咱不定真能赶上仁谷堂哩”
“呵呵呵,”挺举笑着朝仓里撇下嘴,“这得进新米了呢。”
话音落处,茂平谷行后面的河浜上,传来卖粮人一阵又一阵的叫卖声:“收大米不今年的新米嗬,粒粒饱满,四块八一石”
挺举听得真切,拔腿就要过去,阿祥飞步拦住:“阿哥,你不能去”
“这不是没米了么”
“没米也不能去”
“咦,不进米,卖啥”
“我这就寻仁谷堂,先从他们那儿周转点。”
“嘿,你这是做的哪门子生意我不是没地方进米,干吗向他周借”挺举袖子一摆,“去去去,我这过去看看,要是米好,这就进货了。”
“阿哥呀,你万不能去看。”阿祥扯住他衣服,指下整条街道,语气坚定起来,“这条街上介多米行,你看到有哪家应声的新米刚收下来,粮农们心里有数,你一过去就让粘上了,脱不开身哩。”
“听见没四块八一石,比去年新谷下来时便宜三角哩。”
“这只是个开始。仁谷堂不动,所有价钿都不作数。”阿祥悄声交底。
“仁谷堂,仁谷堂,你一口一个仁谷堂仁谷堂不就是转角那家大米行吗,有啥大惊小怪的”
“阿哥呀,”阿祥声音不大,语气却是老道,“你有所不知,这条街上有规矩,每年新粮下来,价钿得由仁谷堂定。仁谷堂不动,哪家收粮哪家倒霉”
“咦,新米上市,米行收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体,哪能是倒霉呢”
“看来阿哥是真的不懂呀,”阿祥苦笑一声,“比如我们吧,现在收,一石四块八,收一百石,四百八十块。可仁谷堂一直压价,过上一月半月的,定价在四块以下,譬如说三块八,我们每收一石,就得整赔一块。”
“他们凭啥一直压价”挺举不解了。
“财大气粗呗”阿祥压低声音,“仁谷堂的大股东是善义源的彭老爷,钱多去了,连我们老爷见他都得哈腰说话,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哦。”挺举若有所思。
二人正说话间,马掌柜一手提个酒葫芦,一手柱个司的克,摇摇晃晃地走进门来。后面照例跟着几个看热闹的人。
一见是马掌柜,阿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扑到钱袋子前,一把抢在手里,两眼紧紧盯在他身上。
挺举迎上:“马叔,里厢坐。”搬过一只凳子,伸手礼让。
“嗯,好小子,算你有眼色”马掌柜朝他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葫芦塞进嘴里,连灌两口,朝阿祥道,“你小子不用发抖,本掌柜今朝不是拿你钱来的”
“鬼才信哩”阿祥仍旧护牢钱袋子,不信任地望着他。
“呵呵呵,”马掌柜摇摇头,“我说不拿就不拿,信不信在你。”
gu903();“为啥不拿了”阿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