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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商会 寒川子 2330 字 2023-10-07

gu903();“鲁叔呀,”顺安呵呵一笑,嘴里如同抹蜜,“小侄哪能敢让小姐研墨哩小姐是金枝玉叶,天上仙女,地上金凤,即使研出墨来,小侄这凡俗之手也不敢擅用嗬”

碧瑶听得心里美滋滋的,瞟他一眼,挽上鲁俊逸的胳膊:“阿爸,我想出去兜个圈。这几日一直陪你,憋屈死了。”

“好好好,”俊逸迭声说道,“阿爸也要出去透个气哩。你讲,想去哪儿”

“阿爸去哪儿,瑶儿就去哪儿。”

“那就望望你阿舅去。”俊逸转向齐伯,“齐伯,让晓迪在这里抄写,我们出去转转。”

茂平谷行里热闹非凡,因为马掌柜又来了。

马掌柜不是每天都来,来也没有二事,只为讨钱,且在讨钱时必定先把老酒喝饱。这已形成定式,因而,早晚看到他来,早晚看到他喝饱老酒,头重脚轻,阿祥的第一反应就是四处藏匿钱袋子。

但马掌柜却非等闲人物,任阿祥把钱袋子藏到何处,不出一刻钟,他总能翻腾出来。阿祥也学聪明了,干脆哪儿也不藏,只抱在怀里跟他打转转。马掌柜喝多酒后,腿脚总是不便,在这个庞大、空荡的谷行里,有柜台、粮囤、桌椅板凳、几根柱子及三道门,阿祥有足够胜算。

这条街从早到晚只是买粮卖粮,并无多少乐趣,人们都把马掌柜看作活宝,早晚望见他,尤其是望见他醉醺醺地哼着曲儿一步三晃,就都兴奋起来。情形往往是,马掌柜在前面走,闲杂人等跟在后面,一路跟到茂平谷行,然后观他如何讨钱,再观阿祥如何守住那只早已瘪得所剩无几的钱袋子。

然而这一天,出乎意料的是,阿祥刚巧从钱庄里取回一百块洋钿,将个钱袋子装得鼓鼓的,稍一走动,里面的银元就叮当脆响,看得马掌柜的眼都直了。

马掌柜两眼紧紧盯在那个膨大许多的钱袋子上,手扬一根黑乎乎的司的克文明棍,脚步趔趄地追在阿祥后面。阿祥左躲右闪,再次玩起躲猫猫。

一大群人在看热闹,正起哄中,挺举从外面飞跑回来。

阿祥一眼看到,大叫一声“阿哥”,将钱袋子直抛过去。钱袋子“嗖”的一声从马掌柜头顶飞过,落到挺举怀里。马掌柜的眼珠子随着钱袋子翻转,身子也跟着扭过来,掂起司的克欺上。

出乎阿祥意料的是,挺举非但没有跑开,反而迎他走来。

马掌柜倒是怔了,顿住步子,把司的克拄在地上,稳住身子,朝挺举喝道:“小子,我是此地掌柜,你算啥人快把钱袋子扔过来,否则,看我打死你”

见挺举没有睬他,马掌柜二话不说,抢上就是一棍子。挺举闪过,马掌柜一下子抡空,失去重心,由不得打个趔趄,歪倒在挺举脚下。挺举弯腰扶他,不想被马掌柜又一棍子打在小腿的干骨上,疼得他哎哟一声,扔下钱袋,两手抱腿,蹲在地上龇牙咧嘴。

马掌柜扑上去,还没摸到钱袋,又被阿祥抢先,拿起来就跑。

众人看得紧张,大声喝彩。

马掌柜拄杖站起,追在后面扑打。阿祥腿脚灵敏,马掌柜连追数圈,司的克不知抡空几次,气得脸色涨紫,累得气喘吁吁。

挺举咬牙站起,待阿祥跑过他身边,马掌柜追过来时,出手握牢他的棍子。马掌柜动弹不得,气呼呼地叫道:“姓伍的,你快撒手,看我打死这个小瘪三”

挺举只不松开。

马掌柜正要发作,俊逸三人从外面走进。

“阿舅”碧瑶挤过人群,飞跑进来,抓住马掌柜的另一只胳膊。

“瑶儿,”马掌柜惊讶道,“你哪能过来哩”

“看看看,”碧瑶晃着他的胳膊,“你又喝多了”

“不多,不多,”马掌柜摇着脑袋,“瑶儿,你松手,阿舅再喝三大碗给你看”

马掌柜挣脱碧瑶,但另一手的文明棍仍被挺举牢牢握着。马掌柜连抽几下,均未抽出,又用力抽时,不料挺举松开了,马掌柜失去重心,屁股蹲个结实,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马掌柜翻身爬起,恼羞成怒,指挺举骂道:“你你小子算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子的店里撒野看我揍死你”

马掌柜抡起棍子,正要打下去,看到齐伯、俊逸已到眼前,遂把脸转到一侧,不再作声。

齐伯黑起脸,转对看热闹的人扬扬手道:“走吧走吧,有啥好看的”

众人散去。

齐伯掏出三块银元,塞进马掌柜手里。马掌柜掂几掂,斜睨俊逸一眼,拄起棍子,跌跌撞撞地走了。

“贤侄,”俊逸走到挺举跟前,按在他肩上,“鲁叔让你受委屈了。”

挺举苦笑一声:“没什么,已经习惯了。”

“贤侄,”俊逸这也觉得安排他到此地有点过分了,诚挚说道,“你转到别的店里去吧。南京路上有个丝绸店,生意不错,位置也好。”

“谢鲁叔了,”挺举却似飙上了,淡淡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再说,谷行里眼下缺人,我走不开哩。”

“好吧,”俊逸轻叹一声,“既然你坚持,鲁叔只好再委屈你些辰光。”略顿一下,“其实,她阿舅也是好人,原本正干来着。后来家里一连出了几桩事体,他想不通,对鲁叔起下误解,鲁叔无论如何劝解,也劝不进他的心。唉,鲁叔拿他没办法哩。”

挺举什么也没说,再出一笑。他的笑中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奉迎,安定而淡然。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俊逸不快,甚至在心头隐隐掠过一股寒意。他拉着碧瑶的手随齐伯到店里各处巡察一遍,由不得褒扬几句,临出门时对挺举道:“这个店,鲁叔也就托付贤侄了。能撑你就撑起来,撑不动,鲁叔不怪你。”

“谢鲁叔信任,我一定尽力。”挺举礼节性地拱手谢过,脸上保持同样的笑,将他们送至店外。

挺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交二更,仍未入眠。

他的脑子里很乱。诚然,命运既已将他扔进上海滩,扔进鲁家,扔进这个最为不堪的破谷行,他就必须接受这个谷行,并从此处起步。

要想从此处起步,他就必须面对马掌柜这个障碍。

挺举盘腿坐起,冷静地思索起马掌柜来。马掌柜是个细致的人,几乎保留了他自到上海学徒以来的所有账册。从那些账册来看,马掌柜断非等闲之辈,尤其是他早年经营的那些账册,简直就是

马掌柜是从何时变化的又是为何变化了他对鲁叔为何持这般态度是偏见、嫉妒,还是仇恨

挺举的耳边渐渐响起俊逸的声音:“原本正干来着。后来家里一连出了几桩事体,他想不通,对鲁叔起下误解,鲁叔无论如何劝解,也劝不进他的心”

家里出了什么事体马掌柜为什么想不通鲁叔为什么劝不进他的心

挺举正自胡思乱想,外面一阵脚步声响,顺安回来了。

顺安打开房门,似是不想惊动挺举,蹑手蹑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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